的恩怨糾纏,倘若他只是一個他在街頭偶遇的少年,會不會,他會願意與他結交?

他不是馬俊國,不如馬俊國那般豪爽、愛好結交朋友,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一直遵守著不遠亦不近的原則,他從不與人交惡,哪怕是對待下人亦是溫和有禮,但卻也不曾與誰走得特別近,在他溫潤的表面下,其實有一顆疏離的心。

可是,邵九卻不一樣。邵九不同於他以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畢竟是那樣一個少年……在這樣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哪怕失去了記憶,總會有些想法吧?而此刻,邵九便這般站著,從進屋到現在,神情舒展而自然,沒有一絲僵硬、柔韌的肢體,每一個關節,都彷彿呈現一種放鬆的狀態,這不是逞強或強迫能轉出來的感覺,這個少年——此刻的內心應該便如表面一般,始終沉靜而鎮定。縱然不想承認,阮素臣也不得不承認,自他出生以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在心裡有那麼複雜的情感下,還能生出死死欣賞之心。

若他不是……那該多好。可是,無法改變。他望著邵九,一動不動。

他從前怎麼沒有發現呢?這個少年那種超乎皮相的美麗,與沉靜中透著絲絲慵懶的氣質,其實像極了一個人。

那個與他也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女子。

如同一條隱形的絲線,因為那個女子,將兩人穿起來,多麼奇妙的聯絡。他們之間,是有著那麼深刻而無法割斷的關係!

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是他的……

是敵非友,並沒什麼。陌生人,或徹底的敵對,對阮素臣來說,都可以接受,但偏偏卻是那種關係……

意識到這一點,阮素臣一顆心忽地清明,眉宇間浮上料峭,慢慢蜷起的指節也開始泛出一種青白的顏色,盯著邵九,忽而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尹、韶、顏。”

那三個字如一種暗器,每從阮素臣舌尖吐出一個字,便飛出一把鋒利的刀,這樣猝不及防,讓人毫無防備。無論是誰,猝然間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總會有些變化吧?

即便神情掩飾得再好,但眼底眉梢或一些肢體細微的動作,總會將他出賣。然而,阮素臣很快發現,邵九或許根本不屬於那個“無論誰”。

在他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邵九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當他將整個名字念出來時,卻見眼前的少年眉梢極為自然地挑動了一下,然後,竟是往身後看了一眼,在確定身後並沒有人出現時,他才轉過身望著他,微微彎了一下嘴唇:“什麼?”

邵九在詢問,他的眼底是一片茫然,甚至還帶著一絲好奇,阮素臣忽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如同最絕世的武功,用了畢生的功力,發射出去,卻石沉海底一般。

正如寶齡所猜測,阮素臣是找邵九攤牌的。

對於邵九是否失憶這件事,他從來便沒有真正相信過,並不是他本性多疑,而是,他所面對的這個人太工於心計了,尋常所能判斷的依據到了邵九這裡,便要多考慮一層,故此他不能不防。

只是,要想找出破綻又談何容易?別說鬼手所制的所謂解藥本就是一種毒藥,能將人救回來已是匪夷所思的事,如今會有什麼後遺症,誰也無法揣測,就算知道那種藥並不會致人失憶,也不排除是前一種毒在體內停留太久而致。

這本是一次無法解開的局,最直接、沒有後顧之憂的方法便是在這個少年奄奄一息之時,漠然視之,任由他如同花一般枯萎、消失。然而,此刻卻已晚了。

從他答應寶齡將解藥給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晚了。

如今,這個少年身體已恢復,甚至比從前更為恐怖、強大,他究竟擁有怎樣的能力阮素臣無法估量,所以,阮素臣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放他離開之前,反覆地試探,將他並未失憶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那是沒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