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太監出去片刻,回來稟報景福堂回去了。

江太后唸了一聲佛,再次翻開經文虔誠的開始念誦。

老祖宗幾乎自我懲罰的在折磨自己+,就把邱太監急的團團轉,那按照往日的習慣,他早就跑回宮裡送信了,他不頂用,人家老祖宗的親兒子可是天下之主……又給他嫡母鄭太后守靈呢,誰又敢驚動?

怕,就怕陛下半月後從皇陵回來,老祖宗已經落髮出家了。

邱樂伺候了江太后這麼些年了,太后是真心想出家,還是隨口說說嚇唬人,他是最清楚的……

就怕陛下回來,一怒之下不會涉及尼師們,自己這個首領太監,怕就是不好過了啊。

邱太監站在庵堂外面急的團團轉,該當說,自打鄭太后死了,他團團轉了十五天了。

今兒是鄭太后起靈日子,他的魂魄也有一種被起了的感覺,就簡直不得活了。

晌午,尼師送進去一碗薄粥,一條鹹菜。

佛家講究食存五觀,老祖宗不讓往裡多送,十五天了,也靠這些東西續命呢。

想想老太后的年紀,再看看那齋飯,邱樂想,也不必等皇爺從皇陵回來了,再這麼下去,這個月,怕是大梁會折損兩位太后了。

許是在佛前,許是跟著老太后拜神仙多了,邱樂心裡講究多,他起了一點惡念,想想不對,便回身對著廟宇磕頭,對著自己臉左右開弓開始打巴掌。

正打的痛快,就聽到身後有人詫異的,用略嘶啞的聲調問:「呦,這不是邱管事的,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在廟門口大巴掌抽自己?」

這一刻,邱太監焦躁無助的內心仿若是吹到了春風,他滿面驚喜的回頭,看著婢僕扶上來有些憔悴的陳家老太太。

是呀,怎麼忘記這一尊菩薩了?老祖宗便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卻不包括這位呢。

兩行眼淚刷的就從這老太監橘子皮般的溝壑上沖刷下來,他蹦起來,迎接過去道:「哎呦,菩薩保佑!老,老祖宗哎!您老人家怎麼來這兒了?不是命婦都去送那位了麼?」

老太太扶著一月的手,表情頗為驕傲的說:「可不就是去送了,這小半月把老身累的,得虧皇爺憐貧惜老,起靈那會子下了聖旨,說為給老太后積福,凡持杖的老人家就都可以回去了。」

邱太監點點頭,奇道:「皇恩浩蕩,皇恩浩蕩,那,那您咋不回家歇著去?」

老太太奇怪的看看邱太監,這老鱉孫甭看是個管事的,往常那鼻窟窿就恨不得仰著接雨水了。

今兒咋這樣?從前她也沒少撅他,今兒照撅。

老太太搖頭,一臉你是個傻子我不跟你計較的樣子道:「回家?這會子誰敢回家?甭說別的地方,我親衛巷子多少崽子不滿三週歲,根都沒穩住呢,從那麼大的喪事回來,人老太后歸天呢,誰知道要帶走多少文臣武將小鬼前面探路去?我還回家,看你人模狗樣的,咋啥人間道理都不懂呢?巴掌挨少了……」

邱太監今日極乖順,扶著老太太往裡走,等入了庵堂,還不許人家老太太自己固定的禪房休息去,非要帶老太太去她老姐姐那邊坐坐。

老太太掙開邱太監的手,拿起自己的杖就敲了上去罵道:「好大膽子,我去哪兒還用你管著?」

這幾天人家也是檯面上跪過哭過的人了,那前後左右都是超品命婦,大家哭將起來,就咱老太太那詞兒一串一串的,她心裡有十本苦經,不敢在家哭,怕兒孫亡靈看到不肯投胎。

現下好了,可算給她逮到機會了,那就撕心裂肺的嚎吧,訴說吧,她悲愴起來能感染的周圍男男女女跟她天崩地裂的一起嚎啕。

起先人家是後面哭的,後來好些貴婦嗓子嘶啞,老太太便莫名成了人才,被人恭敬的扶到前面領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