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基礎,才談得上造炮。

光有材料還不行,在整鍛和套管兩條路線上的無數努力,才找到了最佳的身管制造工藝。之後還要解決膛線問題,在聖道三十三年,佛山製造局終於交出了壽命達到三百次以上的四寸線膛炮,由此英華海陸軍也擁有了傲視寰宇的大殺器。

火炮技術演進的同時,配套技術也有了極大提升,雷汞發火藥的成熟,終於讓火炮擺脫了古老的發火方式,英華軍工憧憬已久的後裝炮終於能夠變為現實。

不到一百碼的距離,不必進行定位計算,旋開炮栓,一身腱子肉的炮手將炮彈推入炮膛,另一人塞入發射藥包,再接好引信,關上炮栓。炮長揮手下令,拉動發火索,火炮發出雷鳴般的呼叫,炮身後座。再緩緩退回原位。

法國巡航艦一頭一尾,先是噴出兩股碎木雜物,再綻開兩朵橘黃的焰火,之前滑膛炮和小炮所造成的傷害頓時顯得微不足道,整艘戰艦甚至呈現出明顯的側翻跡象。

安平遠的聲音迴盪在金沙江號上:“繼續!不打沉這混蛋絕不停手!”

他的聲音裡除了遭人暗算的憤怒,還有金身破滅的沮喪。別看他安平遠是堂堂海軍少將,可在這支艦隊裡,壓根就不起眼。四艘戰列艦的艦長全是中將級別,十艘巡航艦的艦長不是准將就是少將,比正常的艦長配置整整高出兩級。

當初編組這支鐵甲艦隊時,連海軍總長魯漢陝都在搶艦隊都督的位置,四大洋艦隊都督更是搶得不亦樂乎,大家爭得面紅耳赤、打滾撒潑,什麼手段都使了出來,鬧得太難看,結果便宜了皇子李克銘。

李克銘年未四十就晉升海軍上將,跟他皇子身份沒有關係。他是繼魯漢陝之後,英華第九位完成全球航行的航海家。而地中海之行更讓他超越了前八人。協助西洋艦隊都督施廷舸,在紅海擊敗奧斯曼土耳其的米斯爾艦隊,也證明了他有足夠的能力統領艦隊。

蕭勝在聖道三十六年去世,胡漢山在三十九年病故,但魯漢陝、施廷舸、孟松海、林鵬等老資格將領依舊一大把,再加上自己的皇子身份,李克銘可不認為能撈著這塊餅子。

誰曾想那些老傢伙爭得太過分。太子都壓不住,連皇帝出面協調都無功而返,氣得皇帝一狠心把兒子推了出來,這下大家都傻眼了。

艦隊都督之爭鬧得沸沸揚揚。各艦艦長之位也爭得傳到了一般老百姓耳裡,甚至還為這事搞起了博彩,最終的結果是,英華四大洋海軍的精兵強將全集中在了這支艦隊裡。

大家如此心熱的原因,一是近二十年來,英華海軍近於休假,一半的風帆戰列艦都停在軍港裡。任由風吹雨淋,漸漸朽壞。海軍整日就忙著駕駛巡洋艦乃至更小的護衛艦,在半個地球的海洋上緝私剿匪,外加探險。軍人之道,除了升官發財,還求一個勇名。二十年沒大戰,陡然送上這麼個機會,相互之間不刀槍相向已經很剋制了。

第二個原因則跟這支艦隊本身有關。四艘快速戰列艦,十艘巡洋艦,艦隊集中了英華海軍七八年裡攢起來的所有新家當。儘管還有風帆,儘管鐵甲也只是掛在木船殼上,可這樣的戰艦已經將舊日風帆戰艦丟在了身後,是後世海戰之道的敲門磚。駕駛這樣的戰艦揚威四海,是每個趕海漢子畢生都夢寐以求的理想。

當然,在這支匯聚了四洋海軍豪傑的艦隊裡,誰立了功,誰就躋然出眾,誰丟了臉,那就是遺臭百年。

之前的戰鬥裡。各艦都沒有受到嚴重損傷,可金沙江號卻在陰溝裡翻了船,每一處被砸癟的船身,每一塊被轟掉的鐵板,都像是在撕著安平遠的臉面,很痛。

金沙江號的炮火以比剛才作戰時還猛烈。像是徹底激怒的猛獸,無情地肆虐著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法蘭西巡航艦。後方旗艦上,李克銘收起望遠鏡,呸了一口:“這下可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