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遺址已經荒廢,不過倒也算不上破敗或者說腐朽。

孤月立在枝頭,明亮月光下,一位位人影踩著落滿菌毯的路一直向前,筆直來到這間殘存古韻的建築前。

駐足停下的那位頭上戴著一捧漆黑色的斗笠,前面的簾幕被他拉來,倒是兩旁垂落下來的薄紗,像是鬢角的頭髮,倒垂在肩頭。

“張福生…呵呵,沒想到送去西州的官將都沒能把你殺死,如今落到我眼皮子底下…這次倒也不怪你們。”

站在眾人身前,那戴斗笠的男人,面白如雪,與身邊一眾不人不鬼的手下不同,該男子無論是樣貌還是舉止都更符合人們對於一位身份尊貴的神明的期待。

垂首在男人身後的烏鵲低著頭,他率先開口道“屬下貪功冒進,還望秘首大人責罰!”

而隨著他伏低認罪,身旁另一位灰毛的妖物也跟著埋低了腦袋,它憨憨的說“屬下也是!”

“我說了,不怪你們。”那男人的聲音溫文爾雅,但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骨子裡卻都不寒而慄。

在他們心裡,只有兩種人不會被他們的秘首怪罪,一種是能決定更多人生死的至高者,一種則是無關大局的凡夫棄子。而他們之所以能被秘首大人選中,也恰恰是因為他們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重要才能。

身子抖動的愈發劇烈,烏鵲將頭埋到地底,他顫聲道“請大人降罪!”

從始至終,一直都語氣溫和的男人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搵怒,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起來吧。”

對著身後丟下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後,男人邁步踏過門檻進入這間久不住人的屋子。

隨著他靠近,屋子內外所有的黴菌草葉都齊刷刷的枯萎,好像一瞬間來到了風雪交替之地。

屋子裡落滿了灰塵,裡面桌椅都被推倒,當年那場掃蕩很顯然將這裡的一切神性都破除乾淨。男人忘了眼屋子中央的那堆已經熄滅許久的篝火,顯然,這些年來,這裡有人還短暫停留過。

無視掉那些充滿生活氣息的事物,男人徑直走到那具已經被砸毀一半的神像,雕刻這具身體的匠人不知已經歷了幾個輪迴,當初為他描彩的少女,那些充斥著歡快氣息的孩子們依次從這座神像旁經過。

回憶著往事,男人面上覆蓋著的冰雪似乎消融了一點,繼而他伸出右手,以掌心對著那具殘破的泥塑,唇齒輕叩,於嘴巴里發出嗡的一聲。

隨即神像上一圈淡藍色的漣漪浮起,就像水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掠過周圍的一切建築殘骸,向著四面八方快速蕩去。

“八百年前,我還是一隻養在深閣中供人把玩的家禽,一天,一位少女錯手開啟籠子還我自由。作為回報,我送了她一場旁人難以觸及的姻緣,我隨她一起來到這片土壤,見證了她和她的王以及後代綿延。可人類的心總是不安分的,不滿足於一時的榮華富貴,那幫蠢貨竟然想著造反。呵呵,我還是出手幫他們留了一些子嗣,就在這大山外面。其實,按照道理,該還的恩我也已經早就還夠了,或許是對那位少女的偏好吧,如今,庇佑他們數百載,也到了該討債的時候。”

眾人聽著這位大人的自言自語,卻沒人敢答話。

隨著那一圈圈波紋盪漾開來,周圍的風忽然變的淒厲,就好似一場原本不屬於這個地方的風暴,正在匯聚。

離著這座峽谷上百里遠的偏僻鄉下,幾乎是同一時間,屋子外面的福生與屋子裡的爾丹青同時望了過去。

一位,陰神降世了!

雖說,這樣的結果並不算出人意料,但福生還是難免有些咋舌,雖然不清楚緣由,但要想請下一位不輸天上金仙的陰神,代價可不比讓十數位陰帥下凡低多少。

地府這是打算動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