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闆,你別這樣說他,你不知道他以前……”老威低著頭不吭氣,小棋卻有些不服的樣子,揚起臉正待分說幾句,包裡那隻手機卻嘟嘟地響了:“糟了糟了,一定是老爹從合肥家裡打來的,他不知道我沒錢充值,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天哪,我該怎麼說,該怎麼說呢……”

她神色大變,抱著手機捂著耳朵,直衝到門口才停下,彷彿桌邊說話別人聽得見,門口便聽不見似的:

“爸,喂~~爸,我好,我好得不得了啊,又找到新工作了,大公司,老闆還是外國人呢~~~什麼,公司發不發錢?發,天天發,天天都發。”

板桌邊又是一陣鬨笑:

“每天十五塊飯錢,可不是天天都發麼。”

老威卻沒有笑,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小棋的話越來越少,語聲也越來越低了,臉上浮起半是委屈,半是為難的神情。小棋的爸爸他只見過一次,大學裡的教授,很權威很嚴肅的樣子。

海倫倒轉筷子,把自己碗裡大半塊排骨撥進老威盤子裡:

“吃罷,我沒吃過,兩個人一份菜,哪兒頂得住爬一下午一晚上的樓梯啊!”

“好訊息好訊息!”蘿蔔的大嗓門遠遠飄了進來:“老鼠調去彩虹路分行培訓新人了,我們隊換了個新隊長,馬來人,據說是咱埃克斯整個亞洲區的頭號殺手呢!”

………【第三章】………

米脂路連線大路的一端出奇的寬闊,簡直可以媲美北京著名的長安街,路的兩邊,是一間緊挨著一間的修車鋪和倉庫。(看小說到頂點。。)

“啊,威哥,原來你住米脂路啊,好寬!知道麼,我老家就是米脂人呢,‘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一定聽說過罷?”

這個海倫啊,她只消從路口往裡走上三百米,就會發現原本寬闊的大路陡然變窄,過一條鋥亮的鐵軌後,更是窄得宛如鄉間的田埂羊腸。

“這路倒挺像咱們幹直銷的,驢糞蛋子外面光,嘿嘿。”

老威站在住處屋門外的視窗,手裡不住繞弄著那條剛從脖子上揪下來的領帶。

這本是城鄉結合部一座三層農居的二樓,三分像城裡,七分倒像鄉下,房東姓程,女兒原本是這家叫做埃克斯的直銷公司一個隊長,不久前在推銷中順帶著把自己推銷給了一位住在別墅裡的德國工程師,從此脫離直銷大軍,做專職太太去了。

當初老威和小棋拎著兩隻箱子,咬牙登上了埃克斯的麵包車,當晚便合租下這座樓二層的一間小屋。

他們倆都不是那種很隨便的人,但到了這般田地,便不好意思同居,也不得不同居了——因為沒有奢侈到可以講究禮義廉恥的閒錢。雖然床是遠遠擺開的兩張,雖然每當小棋換衣或者幹別的某些事情時,老威總習慣於自覺不自覺地溜到屋外來。

他們原本也沒這般拘謹的,在原來公司時,雖說沒多少相聚機會,但一旦有時,他們也總會稍稍親暱一下,甚或當著一大群同事的面談笑自若時,也不免時或把手繞到背後,偷偷相互勾勾指頭,或者只簡單碰一碰。

可是,現在……

“威哥,咋樣,今兒個的收成?”

胡蘿蔔啃著餅乾,從隔壁探出半拉腦袋來。他是蘿蔔的弟弟,以前也在埃克斯做,不過比哥哥幸運的是,他有上海戶口,因而很快找到了份有底薪的工作。

隔壁的小屋裡住著他們兄弟、胡蘿蔔的女朋友小玉,和一個以前同做直銷,現在則鬼知道在做什麼的福建人小豪豬,老威一直頗有些好奇:他們四個究竟怎樣擠住在那間只有十一平方的小屋裡的。

“老樣子,你也知道……”

老威剛說得一半,便聽見自己屋裡小棋的聲音:

“進來罷,說了一下午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