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紹隨手從這些疊放整齊的衣衫中拿起一件用料不多的。

上面浮繡的錦鯉半藏於荷花下,活靈活現。

正準備讚許一聲她的學習天賦。

卻被烏丸和雅驚呼一聲,從手中將那件頗有意趣的刺繡作品一把奪過,然後漲紅著臉藏於身後。

這貼身衣物剛剛做好,昨日她試穿了一下,卻是忘了收起來了。

只是在羞恥之後,再想到自己剛剛的動作實在有些放肆,頓時有些不安地小心偷看對方。

韓紹也沒想到這個當初化作神鳥踏夢而來的大膽女子,骨子裡竟是這般羞澀。

這動不動就臉紅的模樣,實在是反差感十足。

“這些都是給本侯做的?”

忽略到剛剛的尷尬,韓紹望著那些剩下明顯都是男子樣式的武服,笑道。

見韓紹沒有怪罪自己剛剛的放肆,烏丸和雅平復了心中的緊張與羞恥,有些不自信地點頭道。

“和雅手藝不精,胡亂做的。”

“君侯若是不喜歡……”

從小就被送上了聖山。

烏丸和雅並不知道這男女相處之道,應該是什麼樣。

她只是聽說這些女侍奴僕說,尋常雍人女子能替自家郎君縫補衣衫,她便學了。

也這麼做了。

韓紹聞言,笑著阻止了她的話。

然後揮手讓這些女侍、僕婦全都出去。

只剩兩人獨處的屋舍內,烏丸和雅的呼吸明顯緊張、慌亂了起來,兩隻粉嫩修長的玉指不安地絞動著衣角。

“喜不喜歡,穿過才知道。”

韓紹這話說著,眯著眼睛有如虎狼窺伺獵物。

“來,替為夫更衣。”

更……更衣?

烏丸和雅靈動的美眸左右閃動,臉色越發嬌紅如火。

等意識到身前這人悄然轉換的自稱,一顆芳心隨即劇烈跳動起來。

努力回憶著那些女侍、僕婦教給自己的雍人女子禮節,向著韓紹盈盈屈膝。

“喏。”

“妾……妾這便伺候郎君。”

……

出身王族,其父更是烏丸一族僅次於可汗的左賢王。

可對於烏丸和雅卻不是一件幸運且值得榮耀的事情。

時至今日,烏丸和雅猶記得那一年,也是冬日。

剛剛建成的龍城,雄偉威嚴。

可她再也見不到那些願意陪著自己玩耍的王兄了。

那一日,一向喜歡逗自己笑的父王,臉上寫滿了驚惶,在府中來回踱步。

口中不斷念叨著可汗瘋了!可汗徹底瘋了!

年幼的烏丸和雅不知道什麼叫瘋了,可是她能感覺到父王的害怕和恐懼。

所以她也開始感到害怕。

哪怕父王口中可汗是父王的王兄,亦是她的嫡親大伯。

頗為早為早慧的她,甚至猜到那些再也見不到的王兄,或許就跟可汗有關。

後來她就被父王送到了這聖山之上。

臨行前的那一日,她回望了身後的龍城一眼。

那一刻,她彷彿看到了雄偉威嚴的龍城根基之下,王兄們在一片血火中掙扎、哀嚎的痛苦模樣。

所以後來那人馬踏王廷、一把火燒了龍城的時候,烏丸和雅並不恨他。

反倒是對那人生出幾分感激與快意。

因為在她眼中,是那人幫著王兄們完成了解脫。

並且一把火燃盡了她年幼時便種下的那顆名為恐懼的種子。

於是便有了那一日在大巫面前的贖罪之言。

總而言之,這世上的一切,有因就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