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開口,在蕭景琰身邊靜靜跪坐下來,不時給他手裡的細布沾上一點點油脂,或者遞過去一條新的,細軟的布巾。

“你來了。”

重新上好弓弦,把鐵弓掛回它原來的位置,蕭景琰終於頭也不回地開了口。

“是。”柳皇后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透著一種溫婉的寧定,彷彿剛才根本沒有窺視到丈夫內心的翻湧:“陛下先前晚膳時沒吃多少,臣妾帶了夜宵來,陛下可要用上一些?”

說著招呼宮人送進熱水和布巾,挽袖卸鐲,親自握了丈夫的手浸入銅盆。男人堅硬的大手在熱水中慢慢放鬆,柳皇后只做不知,服侍丈夫淨了手,又在桌上一樣樣擺開碗筷。

蕭景琰猶豫了一下,仍然拿起碗,食不知味地扒了起來。從酒樓出來以後他徑直回了宮,問過明嶽之前事情的經過,便打發他去休息。晚上仍然照常定省慈寧宮,全家大小一起在太后那裡吃飯。

休沐日照例是一家團聚的時刻,太子端端正正坐在蕭景琰身邊,皇后照顧著四歲的明崇,剛滿週歲的嫡公主明嵐便由太后攬在懷裡,自己舉著個小勺子吃得一塌糊塗。六歲的二皇子明巖身邊坐著生母婉嬪,和嬪忙著給三歲的庶長女明嵋餵飯,四皇子明嶂只有半歲多點兒,便不上桌,只讓乳母事先餵飽了,而後鋪了張毯子讓他在地上爬來爬去。

當著母親和孩子們的面,蕭景琰便也盡力做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與每個孩子都有說有笑,便是二皇子有幾句功課答不上來,他也只是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然而返回正陽宮之後,他便藉口還有些奏摺沒批,獨自一個人去了武英殿。

柳皇后見他一邊扒飯一邊發呆,便也給自己盛了半碗,靜靜陪丈夫一起。飯畢,她走到蕭景琰背後,一邊為他按揉肩頸,一邊低聲道:“明嶽睡了。”

“嗯。”

“之前一直不敢閤眼,非要拉著我的手,陪了他好一會兒才哄睡的。”

“辛苦你了。”

“明嶽……回來以後,一直很難過。”

“朕知道。”

蕭景琰沉沉閉了閉眼。明嶽回宮路上始終精神萎蔫,時時探看他神色,一副生怕被他責罵的樣子。何況這孩子今天實在是受了一場大驚嚇,照理說,身為人父,應該是他陪伴在孩子身邊,多方安撫寬慰才是。

可是……

“你知道,今天出了什麼事嗎。”

“臣妾知道。”柳皇后手下不停,反覆揉捏著男人肩頭糾結的肌肉,一點一點按開,“明嶽淘氣,拉著林家的小沐亂跑,差點出事。”

“也沒怎麼淘氣。朕不讓他出樓,他也就沒出去,在酒樓裡玩玩而已。”蕭景琰驀然按住皇后撫在自己肩頭的手掌,拉到自己胸口,一點點攥緊:”只不過,那條狗撲上來的時候,擋在前面的為什麼是小殊的兒子!“

柳皇后心口砰砰直跳。然而她卻並未替自己兒子辯解一句,而是傾身向前,就著右手被握住的姿勢環抱住丈夫,左手按在他手背上,拇指一下一下輕輕撫過。果然蕭景琰沉默一會兒,再次語氣低沉地開了口:

”明嶽……沒做錯什麼。他是太子,是儲君,當以己身為重,碰到危險的時候本來就不該衝在最前面。可是……可是,為什麼是小殊的兒子!“

他驀然鬆手站起,柳皇后猝不及防,被帶得往後一仰,踉蹌一步方才站定。她扶著身後几案,看著男人困獸般地在室內來回走動,目光急切而茫然地四下搜尋,忽然凝在那張剛擦過的鐵弓上,然而幾乎是立刻,就火燙一般地轉開了視線。

”我不敢和他說話。我害怕,怕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讓小沐擋在他前面……可是……“

他再也說不下去,頹然坐倒,深深地埋下了頭。柳皇后無聲地嘆了口氣,趨近跪坐在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