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並不意外,不動聲色地用過膳,聽雲媽媽說宋氏病倒了,她便不置可否地一笑。宋氏今兒從她這裡走時雖是被氣的不輕,可全然不似被打擊到的樣子,只怕病了是假的,裝柔弱才是真的。

她這一病,蘇定文難免心軟,而府中下人說不定還會覺著是自己這個庶女氣倒了嫡母。

見雲媽媽神情有些惶恐,欲言又止的,瓔珞便率先開了口,道:“媽媽若覺今日我莽撞,想勸說我任打任挨便不必多說了。”

雲媽媽見心思被瓔珞說中,這才有些不安地道:“姑娘今日將夫人得罪的狠了,老爺瞧在老夫人和夫人所出的二子三女的面兒上是不會真將夫人如何的,老爺也並不管內宅之事,這以後……姑娘可怎麼辦啊……”

瓔珞卻是一笑,揚眉瞥向雲媽媽道:“乳孃以前也總是這般說,叫我多忍忍,忍到出閣也就好了。可最後咱們換來的是什麼?我差點就孤零零地病死在那荒院裡,到底我也是這府裡的小姐,竟連個大夫都請不來。乳孃,人善被人欺,我算是瞧明白了,乳孃以後莫再說容忍,就算以後我都順著夫人,日子也只會更差。”

雲媽媽一愣,可宋氏的手段她知道,自家姑娘哪裡是夫人的對手,她又欲言,瓔珞卻斂了笑,黑曜石般的眸子漫不經心地瞥了過來,語氣輕柔,道:“倘若乳孃腰桿子直不起來,我可請了夫人送媽媽出府榮養,媽媽不必再跟著我,也省的彼此所累,傷了昔日情分。”

瓔珞這話說的輕,語氣卻是毫無商量的冷硬果決,雲媽媽瞧著眼前的姑娘,姑娘還是那般眉眼,可那臉上再也找不到半點昔日的怯弱無助,那張面容上不經意流露的矜貴,不容拒絕的風華氣度,簡直像她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一般,這樣的神情即便是在老爺的身上她都沒有看到過。

這般的姑娘渾身都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光芒,攝人心魄,令人膽顫,這……這還是她的姑娘嗎?

雲媽媽渾身一顫,接著已無意識地跪了下來,道:“奴婢再也不說了,奴婢都聽姑娘的,以後定不給姑娘添亂丟臉。”

見雲媽媽瑟瑟發抖,瓔珞卻未出言安慰,倘若雲媽媽還如以前軟弱膽小,那確實不適合留在她的身邊。而且以前的蘇瓔珞和雲媽媽與其說是主僕,其實更像母女,蘇瓔珞處處聽雲媽媽,依賴雲媽媽,如今她取代了本尊,雖是會敬重庇護雲媽媽,但卻是要換種相處模式。

片刻,待雲媽媽要哭出聲來,瓔珞才起身扶起了她,柔聲道:“非是我心狠,而是我們如今處境堪憂,再像以前那般被撕碎也無人會憐,媽媽再想想我的話,今日媽媽受了傷,早早下去歇著吧。”

雲媽媽被瓔珞拉起,聽瓔珞話語中自帶一股關切和親暱,便又覺著姑娘明明還是那個姑娘,興許姑娘是對的,想到姑娘性情大變都是因為自己太過沒用,雲媽媽一顆怯弱的心便硬氣了幾分,道:“姑娘的話奴婢都記得,奴婢頭上的傷並無大礙,今兒還是奴婢守著姑娘好。”

原本落英院的丫鬟們都被宋氏以未照顧好主子的理由給關到了起來,宋氏臨時調過來的幾個丫鬟不過是衝個場面,她們在形勢不明之前,自然不會到瓔珞面前巴結,沒得再得罪了宋氏。

此刻除了雲媽媽,也無人能照顧瓔珞,故而瓔珞聞言便只點了下頭。雲媽媽退出去,似到外頭吩咐了幾聲,接著外頭添漆床上便響起了雲媽媽躺下的窸窣聲音。屋中徹底恢復了寧靜,瓔珞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閨房,房間不大,但該有的一樣不少。

一式傢俱都是花梨木所制,靠窗放著一張雕工精美的軟榻,中間擺著紫檀木的炕桌,靠東牆擺著一溜衣櫃,中間是一張八仙桌並兩個春凳,西邊四季花卉蟲鳥的博古架上琳琅滿目地擺滿了裝飾品,將內室和外間隔開,留下的門廊上掛著琉璃珠子穿成的簾子。

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