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大皇李克載。

時間是聖道十九年九月,地點是印度洋錫蘭東北四百里處,不列顛亞洲艦隊與英華西洋艦隊的第二次錫蘭海戰爆發,大皇李克載作為後備隊旗艦的一員屬官,正親歷這場規模遠勝第一次錫蘭海戰的大戰。

官艙上首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將,後備隊都統制,海軍准將林亮,統率著八艘一二等巡洋艦在戰列線後方待機,現在收到了身在前線的西洋艦隊總領胡漢山的命令,正準備逆風出擊。

“諸位都已學有所成,我也不必虛言矯飾,戰況不是很妙……”

老將言語雖頹,人卻直直立著,眼中閃爍著渴戰的精光。

“我們都低估了不列顛的海戰之能,還以為跟兩年前一樣,可以輕取敵軍,沒想到敵軍敢於化整為零,切入我軍戰列線,各自為戰。總領要後備隊逆風出擊,抄敵軍後路,已抱定跟敵軍兩敗俱傷的決心。我隊出擊到位前,因逆風和迎頭之勢,必遭敵軍炮火猛烈殺傷,因此……”

林亮掃視數十名見習學員,沉聲道:“我決意,釋出死戰令,所有見習必須馬上撤離!”

官艙裡頓時一片沉寂,許久之後,才有學員哽咽道:“將軍,我們也是海軍一員,為何不讓我們盡職,為何不讓我們死戰!?”

學員們激昂地道:“我們就等著這一天,為什麼要我們置身事外!”

林亮對學員們的情緒早有所料,他揚眉呵斥道:“注意你們的態度!武人以守令為天職,我是你們的官長,難道你們要違抗軍令!?”

接著他緩下臉色,溫言道:“這不是終戰,即便我們西洋艦隊敗了,還有南洋艦隊在,新造的十八艘戰列艦全在南洋艦隊,只要進到西洋,不列顛人技藝再高強,也絕不是對手。但新造的戰艦需要軍官,海軍的未來,最終的勝利,都還要靠你們。”

說到這,西洋艦隊此戰所持的策略就已很清楚了,不論勝敗,只要有效殺傷敵軍就好,為真正的主力艦隊爭取時間,而這些見習學員們,就是主力艦隊急需的人才,林亮自然不願讓他們損耗在這一戰裡。

軍令也有了,道理也有了,但還處在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學員們還是難以接受。不僅是難以接受自己被剝奪了精忠報國的資格,還難以接受自己所屬艦隊可能戰敗的結論。

“加上我們,艦隊未必會敗!”

“沒有我們,艦隊又要少一分勝機!”

“跟勝敗比起來,我們的性命算什麼?從入學成為武人開始,我們的性命就是用來奪取勝利的!”

“雙身團龍旗要靠著我們武人的血才不褪色!”

學員們泣血求戰,置身同窗的慷慨熱血中,李克載就覺得胸膛已被熊熊烈火燒融了,這一刻他已忘了自己的另一層身份,滿心就充斥著在香港海軍學院就學兩年,見習一年所培養出來的武人情懷。

他跨步出列,朗聲道:“將軍,根據《海軍作戰律例》,釋出死戰令的許可權在戰場最高官長的手裡,你的死戰令無效!”

誰都知道這一條,可沒誰願意用這一條來跟老將軍撕破臉,除了身份超然的某個人。

林亮板著面孔,冷聲道:“副尉李克載,你轉任聯絡官,速回黃埔,向海軍部通報戰況。”

李克載一愣,接著臉頰更湧起大片憤怒的緋紅,自懂事以來,他就很喜歡父親給他安排的這種氛圍,以一個普通海軍學員的身份,真切地感受時代。當然,有時候入戲太深,就需要這種“照顧”來提醒他還有另一個身份。仍然年少的皇,對這種特殊照顧總是特別反感。還有些稚嫩的心胸難以完全適應這種雙重人生。

不管是承自母親的執倔,還是承自父親的尊嚴,他都不願在人生履歷中寫下避戰這一條。正要以自己熟知的作戰條令來擋回命令,林亮揚起一份卷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