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科目都交給連副,自己樂得當個甩手掌櫃的,偷得時閒,看書取樂。自從第四縱隊成立,難得有機會打上一仗,部隊按照軍部命令,狠抓了軍事訓練。手槍連和步兵大隊不同,步兵大隊除了射擊、投彈等技術科目外,還安排了大量的野外戰術科目,從單兵到班排連的攻防戰術,那些從一、二、三縱老部隊調來的軍事長官們,恨不得一夜之間就把這些閩西農民出身的第四縱隊打造成能征善戰的王者之師。丁泗流則不一樣,他給手槍連安排的訓練重點,是以步兵操典中的佇列操為側重。他親自帶人上山,砍來幾根筆直修長的細竹竿,練習佇列行進時,十幾名士兵列成一排,胸前背後各有一根竹竿綁了,夾在中間的一整排士兵既無法突出向前,也無法落後掉隊,應著長官的口令,幾十條腿同左同右,邁了統一的步伐朝向走。丁泗流上山砍竹竿的時候,順手從山上砍來一根發黃的老山藤,擰了一個花,攥在手裡,皮鞭似的舞得呼呼生風。稍有動作不準確計程車兵,或者邁錯了腿的,就會捱上一記。那東西不同於木棒,抽在皮肉上咬得很緊,正是軟有軟的厲害。不過幾天工夫,手槍連的大部分士兵弟兄都嚐到了丁連副山藤的滋味,他們背地裡管那東西叫“大螞蟥”,意思是咬到誰就見血見肉。弟兄們操練時已經對“大螞蟥”心生畏懼,遠遠地看到丁泗流,就像撞見鬼一樣心中怦怦亂跳,方寸大亂,步伐自然也就亂了,於是,挨一頓揍是免不了的。

這一日,手槍連訓練的科目是“拔正步”,又著重練習拔“慢正步”。慢正步,即將正步走的動作分解開來,慢慢訓練士兵的動作要領。“拔慢正步”需要單腿支撐,另一條腿繃直,懸在空中,然後靜候指揮者口令,交替進行,是個累人的活兒。手槍連很多弟兄都想不明白,當兵打仗,學得是個殺人的功夫,成天舉著條大腿練走路算哪門子手藝?想是這麼想了,背地裡幾個同鄉小聲議論一下也是有的,但沒人敢對丁連副提出這個問題。

訓練工夫不大,黃松滿頭的汗就下來了。並非天氣過熱,而是他怪了,自身平衡機能與別人不同,兩條腿走路走得好好的,跑跳均不成問題,就是挑上一百四十斤的穀子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他也能健步如飛。可一旦站在了曬穀坪上,繃緊了渾身關節“拔慢正步”,他就渾身打戰,一條腿怎麼也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東倒西歪,趔趄搖晃,像棵風中的弱樹。

十二 棍棒之下(2)

黃松的狼狽相很快被連副丁泗流捕捉住了,他得意地笑了起來。自從來到手槍連,他盯著黃松已經很久了,可那小子一直沒讓他挑出太多的碴來,無論站崗放哨、公差勤務,表現都無可挑剔。黃松的班長叫肖文生,比黃松大幾歲,和他是同一個村莊出來的,也參加過“鐵血團”暴動。暴動失敗後,他一家人都被反動民團殺光了,還親眼目睹過黃松一家人的遇害。肖文生是手槍連士兵委員會的主任,也是黨員,連順舟特意將黃松安排在肖文生的班裡,肖文生也對黃松格外照顧,扮演著哥哥甚至父親的角色。肖文生和黃松所在的三排本來沒有排長,都是班長肖文生代理排長。王初恩把塗水根弄來,肖文生的代理排長自然做不成了,這一度令連順舟有些擔心。後來看到塗水根雖然有些江湖義氣,對閩西子弟倒還客氣,連順舟也就放心了。當初在汀江邊上,黃松手快,一下將槍口對準了丁泗流,害得他和手下出來打野食的弟兄偷雞不成,反惹了一身臊,不僅丟了自己的臉,還丟了紅四軍主力二十八團的臉。他遭貶發落到這個鬼第四縱隊,居然還落到連順舟手下,他一時也不能對姓連的怎麼樣,更不用說王初恩又弄來個三排長塗水根,一到手槍連就捉弄了他老丁一回,這滿肚子氣越聚越多,丁泗流正想找人出出氣呢,他黃松算是趕上了。

丁泗流臉色陰沉地走到黃松身後,不由分說,揮起“大螞蟥”就給了他一下子。一條腿支撐的黃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