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擔心的事情,未等勃尼超度完就發生了,先是一股路經的災民見到車隊就圍了上來,緊跟著這群雙頰深陷,眼睛巨大,已經餓得見骨的災民,開始瘋魔一般的朝死馬撲了過去,根本無視眾人已經亮出來的刀劍。

看著生吃活剝死馬屍體的這些饑民,勃尼扭過身去,揮手示意繼續前行,眾人見饑民瘋了般的生撕著血淋淋的馬肉,忍不住乾嘔了起來,一個個跳下車來戒備著,生恐這些已經失去理智的饑民動了生吃眾人的想法。

也幸虧了這一匹倒斃於地的死馬,否則這群饑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衝眾人撲上,直到走出了很遠,許多人心中還後怕著,不是怕打不過這幫手無寸鐵的饑民,是怕這些人看自己時的那種眼神,空洞而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陰森的讓人駭異。

車隊越往安徽境內深入,倒斃在路旁的餓殍越多,一群群的蒼蠅圍著這些大頭瘦骨的屍體“嗡嗡”飛轉,就算有人經過也不飛開,道路兩旁的樹林,凡是能夠看到的樹都是黃白色的,那都是已經被剝了樹皮,吃無可吃的樹,如果雜草也能吃,恐怕這裡早就成了平地。

一眾弟子這些年都生活在萬花島,從未見過如此的人間慘劇,那一具具餓成人乾的屍體,一顆顆碩大的腦袋,一個個深陷的眼窩,一個個空洞的眼神,都讓這些男女們深深的震撼。

能施捨的糧食全都施捨了,再給哪怕半袋豆子,他們自己都要餓肚皮,吃樹皮,可這些被悲慘的一幕深深震撼的弟子,仍舊徒勞的將餘糧分派給路過,爬過的饑民。

是的,爬過,有些饑民只能用麻稈一般的四肢撐著身體往前爬,他們已經餓得走不動了,弟子們含著淚把一把把豆子分給這些人,儘管知道這是杯水車薪,甚至知道這不過是延長他們受苦的時間,而絕不能把這些人救活。

十日後,整個車隊又成了徒步走,所有的馬都被吃掉了,布袋內的糧食也光了,面露菜色的弟子們喪氣的走著,一個個肚皮直打鼓,腰帶緊了又緊。

這些人勉強算得上道家之人,修的是三界五行外的道法,卻仍舊被三界內的諸般慘象所感染,不知道是煉丹爐外的童子動了凡心,還是童子本就有著一顆凡心。

或許三界就像那丹爐,自己以為在煉丹,卻不知其實自身就身處於丹爐之中,被一日一日的煉化著。

這其中只有一個人對這些慘劇無動於衷,沒有憐憫,沒有同情,鍾道臨甚至不覺得這些饑民可憐,仍是毫無所覺得走著,別人施捨糧食的時候他不干涉,即使有人餓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不會動容。

看多了,也就習慣了,有些人即使在大荒之年也活的滋潤,有些人即使身處盛世之中,依然貧苦至死,怪誰?又能夠去怪誰?

恨頭頂這片天麼?你可曾為頭上的這片天做過什麼,如果沒有做過,又有何資格去恨?

怪腳下這塊地麼?你可曾為腳下的這塊地做過什麼,如果沒有做過,又有何資格去怪?

天地養育了世人,世人卻不知回報天地,天地就有資格將萬物視為土雞芻狗,而萬物卻永遠沒資格去恨天怪地。

除非你能超越天地之中的法則,堪破天地之謎,乘天道無極,小天下萬物。

鍾道臨追尋的就是這個天道,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越接近它越是對萬物生靈淡漠,生生死死都成了經驗,留下的只剩孤獨。

這天,眾人正在路上蹣跚的走著,突然從路旁蹦出來個光腦袋的和尚,扭秧歌似的晃到大路正中,一輪手中的大刀片,瞪圓了雙眼狂吼一聲:“呔!”

這和尚可能也是餓了,喊完了有些腦充血,暈暈乎乎的朝後飄了幾步才站穩,卡腰大喝道:“此山是俺開,此樹是俺栽!”

“要想從此過!”

這個肥頭大臉,耳垂碩大的花和尚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