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一切,都是居次所為。當初單于定要殺你,閼氏為你求情,你才能得以保住性命,想不到居次仍是不思悔改,挑唆樓煩和匈奴的戰爭——”

“住口!你憑什麼教訓我?”愛寧兒赫然打斷洛桑義正詞嚴的說教,流媚的桃花眼迸射出森利的眸光,鄙視地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緩步走到浩維旁側,影姿從容,氣度傲然。

“王子,不要傷心了!”愛寧兒輕柔地安慰道,柔膩的小手擱在浩維的肩上,突地搖晃著他的身子,潮紅的容顏冷冷而蕭肅,硬聲道:“王子,你父親被他們殺死了,王妃也因為他們而自殺,你不能再這樣悲傷,你不要忘了,這王庭是屬於你的呀!你起來呀,起來呀——”

浩維側首望向她,淚雨滂沱的臉龐冷酷地擰起,飄灑的眸中陡然翻轉出痛恨的眼色:“滾,滾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滾——”

愛寧兒遽然一怔,完全沒料到,如此溫和、痴情、灑脫的樓煩王子,也有如此失控、可怖的一面;讓她滾,是什麼意思?不再喜歡她了嗎?雖說她並不怎麼喜歡他,可是,她是真心要跟著他的,只要她得以報仇,她就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一生一世。而如今,她再次失去了唯一的他,可以託付終生的他,再次無依無靠,再次被逼得流落他方,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尊貴的單于和閼氏,她焉能不恨?她如何甘心?

她靜悄悄地站起身,怒目相向,眸中紅絲乍然而現;深吸一口氣,倏然,她從袖口抽出一把短刀,霍然奔向楊娃娃,高舉刀尖,猛刺而下——然而,她高抬著的手臂,軟綿綿地垂落,輕如風,淡如水,粉顏糾結地皺在一起,彷彿承受著巨大的苦痛一般,眉頭一抽一抽的,目光驚顫著抖落下來……

落葉般的,她枯萎地癱軟在地上。

她的左側肩背上,扎著一把銀色的匕首,鮮血,汩汩地順流而下。

浩維驚醒了似的,愕然地望著血液奔湧的愛寧兒,緊接著,緩緩地轉開視線,望向一臉冷漠的洛桑。洛桑飛刀擊中愛寧兒的過程,他只看到了一半,卻曉得洛桑出手的毫不猶豫,快捷、狠辣、精準……

安靜的樓煩王庭,再次潑上一層鮮紅的水色,冷風的味道,似乎沾染了血腥之氣,凝重地嗚咽著。

洛桑緩緩收縮瞳孔,冷冷開口道:“把她抓起來,嚴密關押,不得有誤!”

聽聞,兩個騎士帶走了愛寧兒。浩維仍自抱著母親,呆呆地望著愛寧兒消失的方向,臉如死灰,千里雪原一般的空蕩、浩渺。

如此強硬、利落的行事作風,洛桑是第一回。楊娃娃心中一蕩,好個厲害的洛桑!難道他忘了,他只是單于的護衛隊長,這兒根本就沒有他發號施令的資格?而他如此緊迫地發號施令,只怕是為了保下愛寧兒吧!

愛寧兒左肩上的傷,根本不足以致命。終究,洛桑不想讓愛寧兒魂歸西天。他對她的情意,愛寧兒永遠也不會知道,也不會理解。

楊娃娃揮去紛亂的思緒,瞥眼看見禺疆的腿下滴滴答答地流血,心中驀然一緊:他何時受傷的?為了趕來救她,他肯定沒有仔細處理傷口。本已疲累不堪的軀體,再加上,三十年來始認阿媽、卻又於驟然間失去,如此深重的打擊,任是再硬朗的身心,也無法承受得住。此刻,平日裡偉岸、神勇的他,已是虛弱、憔悴,彷彿一個小小男孩,毫無意識地緊靠在她的身上,汲取著溫暖與庇護。

她扶著他虛浮的身子,堅定的目光掃向眾人,鏗鏘道:“洛桑,傳令下去,今夜就地休息,加強守夜,派人嚴加看守王子,不得有任何閃失。闊天,你好好安排王妃和愛寧兒。明日,聽候單于號令!”

最後,她瞥了一眼精神頹靡、已無知覺的王子浩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