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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侯眼角的笑紋立刻平了,沉聲道:「尊長,我兒有什麼不妥?」
「沒什麼,」龐戩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年輕人玩心重,沒事老熬夜吧?氣血有些虛。」
侯爺神色微松,卻聽龐戩又說:「不過我也是個半吊子,世子今天畢竟是與一車屍毒擦肩而過,穩妥起見,還是請世子跟我們迴天機閣住上一天,徹底檢查一遍保險。」
這算什麼意思?
是檢查還是調查?請人還是拿人?
侯爺臉色瞬間結了冰:「昨天畫舫渡口,不少人都與屍體打了照面,據我看也都沒什麼事。小兒頑劣,便不去叨……」
奚平幾乎跟他同時開口:「那行吧,什麼時候走?讓帶小廝嗎?」
侯爺:「……」
幾道視線一起落在被永寧侯攔在身後的奚平身上,奚平就跟個聽不懂好賴話的二百五似的,一點也不明白「去天機閣」是什麼意思,還滿不在乎地對侯爺說道:「爹,讓我去唄,我還沒去過天機閣呢。」
「胡鬧!」侯爺轉頭呵斥,「天機閣是玩的地方嗎?」
「住一宿怎麼了,我又不尿炕。」
侯爺氣得鬍子都打了卷。
奚平就說:「我現在一閉眼就想起那僵……那董兄不知道為什麼沖我拋媚眼,渾身起雞皮疙瘩,晚上睡覺非做噩夢不可。您就讓尊長們把我領走吧,去天機閣沾點仙氣也能壯膽。我帶號鍾過去,保準不給尊長們添麻煩……鋪蓋卷用自己帶嗎,尊長?」
龐戩笑了笑:「總署裡有客房。」
奚平聽了這話,不等侯爺出聲,就擅自一錘定了音:「好嘞,我這就叫人收拾東西去!」
永寧侯府就這麼一根獨苗,打小就是個混不吝,打不服,勸不住,軟硬不吃。
平時侯爺拿著棍棒家法攆他,他願意跑兩圈,那純粹是給他爹面子,順帶幫他老人家活動活動筋骨,真打定什麼主意,誰也管不了。
開口答應完,奚平根本不看侯爺陰如鍋底的老臉,雷厲風行就叫人收拾了行李,樂顛顛地上了天機閣的車。臨走,他還沒心沒肺地從馬車裡探出頭,沖侯爺揮手:「爹,明天晌午我回來吃,給我備點硬貨啊!三殿下那除了湯就是粥,我這一天都沒吃飽!」
要不是有外人在,永寧侯的罵聲大概能響徹菱陽河。
龐戩聽他提及莊王,眼神微閃,笑道:「放心,不會餓著世子的。」
人間行走們帶著火來,挾著風走,只留下一水披甲的御林軍,將丹桂坊圍了個嚴嚴實實,提防再生變故。
南街上,各家都派了膽子大的家僕清掃門前汙物,不少人看見天機閣把奚平帶走了。只是大戶人家的下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該裝聾作啞,眾人掃了一眼就立刻低頭,沒人吭聲。
一個不起眼的中年人掃淨自家階梯,撒好符灰,與同伴一起去管家那領了賞錢,自告奮勇要留下當守夜門房。
夜又深了些,南街一片寂靜,間或有守夜的御林軍身上兵與甲輕輕碰一下,「嗆啷」一聲傳出去老遠,又不知驚散了多少人的睡意。
那中年人等到院裡徹底沒了人聲,才從懷中取出一塊木頭的「平安無事」牌。
他細針蘸著水,在木牌上寫道:角宿塔聞喪歌聲,眨眼即至,六人。奚已被帶走。
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初學的小孩子。水沾上木牌,卻不往裡滲,等寫完最後一筆,他就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將血珠按在木牌上。剎那間,水字和血跡都被木牌吸了進去,木牌表面光潔如初。
片刻後,木牌上微微一熱,隨後憑空冒出兩個水字,是工整的小楷,明顯出於另一人手,寫道:依計。
這下僕手中不起眼的平安無事牌,居然是一件能和別人通訊的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