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四哥兒,狗子那廝就愛扮深沉,他說什麼,那是他自個的心事,四哥兒自是有自己的思忖。”

吳崖自然體會不到李肆的感受,徑直這麼說著,正在此時,遠處一人牽著牛靠近,被禁衛攔住了。

“小紅、石頭……別搞得這麼緊張……”

李肆看著攔在自己身前的四娘和吳崖,苦笑著埋怨道。

四娘卻不買賬:“陛下萬金之軀,一身系一國,怎也不能掉以輕心。”

李肆微微一愣,心頭的躁動驟然消散。

鑽牛角尖了啊,自己已不是歷囘史的設計者,歷囘史大潮,在自己最初的一攪中,已經自己轉動起來。不該再把自己當穿越者,自己就是一個皇帝,一個去把握歷囘史,帶領一個民囘族向前走的領囘袖。

遠處禁衛的問詢漸漸入耳:“叫什麼?李順?哪裡人?陝西米脂?”

七月二日,聖地亞哥城堡陷於猛烈的炮火中,北面原本的屋舍廢墟正被無數勞工一塊塊清理走,數條壕溝垂直對著城堡,在清理開的地面上一點點向前伸展。

“叫什麼?張黃氏?好好,女人也算。這是你兒子?也要上去?才多點大,好吧好吧,大家都搏上了,也不差你們這孤兒寡母,小子叫什麼?張……奧斯卡?”

壕溝後方的營地裡,一個管事登記上了這對母囘子的名字,再遞過去兩塊木牌。不管是清瓦礫,還是挖壕溝,一揹簍一籃子都能算在一起,之後累積起來,就是他們的“力分數”,由這力分數來定之後的份額。

這是馬尼拉勞夫營自己商量出來的規矩,講的是公平公囘正。這類規矩自古就有,開田築壩挖渠砌城牆,中囘國人在勞動組囘織上有幾千年的經驗,這種規矩,拿來就用,一聽就明。

有賈昊的允諾,有華商的組囘織,勞力營已是瘋狂了。男女老幼都動員了起來,不僅是為分得田地房子。據說西班牙人在聖地亞哥城堡裡藏瞭如山金銀,英華大軍哪怕是漏一點下來,就夠他們這些平民歡騰。

這就是張黃氏帶著八歲的兒子也要上陣的原因,她滿心想著,戰後丈夫肯定是要被論罪的,到時還可用這些分數幫他抵罪。雖然恨丈夫毫無廉恥,但他終究是自己丈夫。

她跟兒子力弱,就只好在地面上清理瓦礫,一筐筐向後送著,一點點分數積攢起來,心中漸漸充實。

她忙得甚至開心起來,渾沒注意到前方湧囘出大群人影,等她被驚呼聲提醒,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血肉戰場。

守護城堡北面外圍防線計程車兵衝了上來,將勞夫們殺散,卻又撞上來援的英華士兵。炮彈在天上飛,槍彈在左右射,她嚇得呆在當場,成了一個絕好的靶子,一枚土人的吹箭無聲地釘在額頭,這個婦囘人都來不及喊一聲,就此仆倒在地。

“媽囘的!那是個女人!殺了多可惜!那些土人,怕是故意的,他囘媽囘的!”

一個聲音嚷嚷著,然後走出了硝煙,來到婦囘人屍體前,似乎想從身上撈點什麼,然後他就呆住了。

“奧斯卡!?”

張武看著那個母親被殺死在眼前,卻還愣愣地沒哭出聲的男孩,驚聲叫了起來。

“這是……”

接著再看向那具屍體,血液幾乎沸騰了,這是他的妻子,就死在他的眼前。

“哈哈……賤囘人,該死!”

他呆了片刻,一邊流著淚一邊罵著。

“該死!該死!”

接著他跳腳嚷著,不知道是在罵誰。

“奧斯卡……,對了,還有兒子,我還有兒子……”

然後張武撈著了救命稻草,朝男孩伸手。

蓬的一聲,槍聲從側面響起,張武的太陽穴上綻起一團血花,人也斜著仆倒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