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子女已經吵足十年。

「那是段很長很長的日子,你倆不覺損失慘重?」

「他天天下班回來筋疲力盡,還要堅持問功課,子女答得稍慢,便大發雷霆,全家捱罵,說些甚麼身在福中不知福之類的話,孩子們不知多反感。」

孫先生忽然哽咽,「我——」

乃娟微笑,「放心,他們一定會升上大學。」

孫先生問:「你怎樣知道?」

「你那樣關心他們功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讀多幾年書,可以少吃點鹹苦。」

乃娟聲音轉得柔和,「孫先生你大概誤會大學文憑是世界之匙,開啟順風順水之門,這並不正碓,讀書目的是進修學問,拓闊胸襟,但是人生所有煩惱不多不少永遠追隨,只不過學識涵養可以使一個人更加理智冷靜地分析處理這些難題而已。」

孫先生看著乃娟,「吳小姐說得真好。」

孫太太把了女最新成績表遞給乃娟看。

「嘩,」乃娟讚嘆,「七個a,六個a,全是一級榮譽。」

孫太太嘆氣,「全靠打斷尺教出來。」

乃娟駭笑,「這麼厲害?」

「今日的孩子哪會開啟書包自動做功課!」

「我亦曾聽其它家長如此抱怨。」

「吳小姐,你小時怎樣做家課。」

「我?」乃娟笑看回憶:「生字自動寫十次,熟字寫五次,所有當天筆記讀至會背,一切功課儘快做好,準時交卷。」

「哎呀,這樣一個好學生。」

「孫太太,你說得對,不過是一名好學生而已。」——

有一句話乃娟不好意思說出來:這又不會保證任何人成為一個快樂的人。

時間到了。

孫先生太太站起來告辭。

乃娟把那一束小小鈐蘭送到她手裡。

孫太太驚喜地道謝。

乃娟去檢視電郵。

沒有李至中。

她垂下頭,他仍在本市,抑或已經回到矽谷。

中午,她到書店去尋人,或是意圖碰一碰她想見的人。

她輕輕坐在兒童圖書角落的小凳子上,凝神聽一個寫作人朗誦作品。

說的是一個小女孩訓練金毛尋回犬的故事。

乃娟不知多希望一回頭,那人就在孩子群當中。

但是到完場都沒有看到那熟悉的白襯衫與卡其褲。

乃娟的頭不知垂得多低。

彼此都那樣倔強。

高傲的她有一-那想主動去找他。

她知道他的住址,可以不顧一切走去敲門。

「我原諒你。」

可是,來開門的他臉容尷尬。

然後,門內傳出一把懶洋洋怪性感的聲音:「至中,是誰來了?」

是個艷女,穿血紅色鍛子睡袍……

幻想到這裡,乃娟氣餒。

無論怎樣絕望,都不可以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跑到別人家去敲門。

孩子們已經散去。

作者向乃娟微笑。

「很高興你喜歡拙作。」

「呵,是,請簽名。」乃娟遞上一本書。

她拿著書出去付款。

「乃娟!」有人叫她。

她欣喜地轉過頭去,可是終於等到了?

那人原來是碧好。

「人生何處不相逢。」碧好笑咪咪。

「你也來書店,打麻將不怕輸?」

「我來買心靈雞湯叢書。」

乃娟笑,「真有文化。」

「喂,」碧好不服,「開卷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