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飯菜的視窗前排著長隊,人們圍坐在上百張大圓桌旁邊吃邊喝邊熱烈地談笑,幾十架大型吊扇在高大的天花板下飛快地旋轉,吹來一陣陣猛烈的風。

我走進食堂,和認識的哥們兒開著玩笑,伸著脖子找石靜,有人指著遠處一個視窗告訴我剛才看見石靜在那邊排隊。

我穿過一隊隊買飯的長龍,繞過那些坐滿人的大圓桌,向裡邊走去。遠遠看見石靜和董延平各自端夾著幾盆飯菜從密密匝匝的隊伍中擠出來,向更遠尚空著的大飯桌走去,我忙走過去在半道上截住他們。

石靜看見我便叫:“快幫我端一盤,中間這盤。”

我從她倆掌間接下一搪瓷盆米飯,手一軟,差點沒掉了,忙用另一隻手托住。

“真沒用。”石靜說我。

我疲倦地一笑,無力爭辯。

“這得問你,”董延平邊走邊對石靜說,“幹嗎了?給我們哥們兒弄莠不。”

“你少胡說八道。”石靜笑著說。

我們到一張桌前坐下,陸續地小齊、老吳也端著飯菜坐過來,一桌人開始邊吃邊扯談,主要是拿我和石靜開心。

“石靜,何雷,”工會的小劉端飯盆從我們桌旁走過,對我他喊。“下午兩點開車,去醫院婚前檢查。”

“噢——”附近幾張桌子的人一齊哄我們。

“不結婚的能不能去?”“只能是預備役的新郎新娘。”

“合著我們民兵生病就沒人管了?”

“有呵,”小齊正聲對董延平說,“那醫院的婦科不都是專為你設的。”

“好好查查。”董延平端著碗大口扒著飯對我和石靜說。

“該擦的擦,該換的換,一慢二看三透過、創他個百日行車無事故的紀錄。”

眾人鬨堂大笑。

石靜紅著臉說延平:“你傻不傻呀?”

“喲喲,還不好意思呢。”董延平賴皮賴臉地逗我們。“無照駕駛都多長時間了。”

“何雷,你不滅這小於?”小齊在一邊挑。

“搭理他呢,讓他自個嘴上快感去。”我用力捏住筷子,不讓手發抖,使勁去夾一個豆角,夾了若干次,終於夾了起來,顫巍巍地放進嘴裡,試圖用力去咬,可豆角還是慢慢地滑了出來,掉在桌上。

吳姍端著飯坐以我對面的一張桌上吃,偶爾往這邊看上一眼。“你瞧你,沒吃多少倒糟蹋了一多半。”石靜說我,“不愛吃這菜?”

“真得注意了。”董延平接下茬兒,“將來自個過日了,那一分錢都得掰著齒花,要不怎麼置大件兒?”

“怎麼著何雷?”小齊說我,“飯沒吃幾口,哈拉子倒流了半碗,饞誰呢?”

“你懂什麼,這叫龍龍誕……”我強打精神笑著對石靜說,“你把那菜折我碗裡。”

石靜瞧我一眼,把剩菜端過來連湯帶汁折我碗裡。我用筷子攪著說:“就愛吃湯泡飯。”

我用力端起碗,一碗飯菜全折在胸前。

吳姍聞聲抬頭,遙遙地看著我。

“你要不舒服是不是睡會兒?兩點我叫你。”石靜說,讓我在她宿舍的床上躺下。

“要生病也別這會兒生,多耽誤事。”石靜同宿舍的馬明華笑著說。

“早上拿的藥吃了麼?”石靜問我。

“噢,忘了。”

“就知道你得忘,現在吃。”石靜倒水,從我衣兜裡掏出藥袋,監視著我服下。

“我還是回自己宿舍睡吧。”

“就在這兒睡!”石靜命令道,“你們那宿舍的臭腳丫子味兒沒病也得燻出病來。”

“就別假裝是頭一回在這兒噌覺了。”馬明華笑著說,“給我弄的夜不宿多少回這次倒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