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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更深。四周只有吵嚷,她不知藍核聽到了多少。紅燈綠燈,遠處有跑狗場裡群狗亂吠,煮得滾燙的白開水一般,人心惶惶,雪亮的車燈掃到樓房牆上,黑影子在屋裡跳舞作樂。
藍核聽著,卻一直淡淡地笑,末了才拍拍藍杏的臉,道:“傻子。”他拿她當小孩子似的。她的心猛地悲哀下來,她以為他是不考慮將來的人,於是她再也沒提過那些話。而他,他知道,將來總是不在考慮之內的。這晚上,汽油燈光晃晃,讓人覺像海上生明月,人山人海中升起的無數濫熟的“月上柳梢頭”的月,結結實實的夜和人影幢幢。在人海與明月之外,斜陽餘輝未盡,有一道縫隙透著天光,清森遼遠的。
在街面上磨蹭了一會,後來到底是找到了茉兒他們的車,跟進了一個小巷,並不在穿井路上,車到了巷口就停下來,茉兒一直跟車伕討價還價,邵家財也一撇紳士風度在旁助戰,幾個人爭得吐沫橫飛,最終車伕妥協,少收了幾個銀角子。這小巷兩側只是薄薄的碎磚牆,南牆背光,長滿潮溼的青苔,生生不息的模樣,垂垂老矣的氣味,兩旁的房子不過一帶低矮的閣樓,頂棚的大多數瓦片早被偷去,多數人家都撿了塊玻璃紙油布勉勉強強搭在頂上,不是天光大亮,就是星光燦爛,在屋裡看得一目瞭然,什麼樓上樓下、婆婦傭人,全不作算的。
這就是邵家財夫婦的住處。
“媽要知道了,不氣死才怪。邵家財就是在騙人呢。”藍杏道。“我們回去,別跟媽提半個字。”藍核慢慢道。藍杏悶悶地“唔”了一聲,藍核心想著她還在生氣。
兩個人回來,藍核忽然從口袋裡拿出那尊菩薩的石刻。藍杏道:“你怎麼又買了這個?”他不說什麼,就往她手裡塞。路邊的燈影投過來些,在很明亮的地方站著,她依舊生著氣,也不肯接那菩薩,又塞還給他。兩人沒拿住,菩薩摔到地上,她又忙著彎腰去找,拾起來卻無意中一看那菩薩的底座,三個字,她認識的,“沈居士”,也是姓“沈”?心裡不到怎麼微微一動,默默地收拾了那菩薩,不再跟藍核說什麼,她兀自上樓去了。
讓藍杏驚且怕的,正是沈亭之。
他漸漸紅了,現在掛的是二牌,角色雖然不是很硬,但報紙上也偶爾能見到他的戲碼。有一段時間似乎排得還特緊湊,好幾張報紙上都有他的名字。可他反而更沒顧慮了,一有空就來雜耍場子溜達,會會老友,給藍家捧捧場,每次藍杏心都亂得很,且覺得心裡這點###是可恥的。有時獨自在呆在家裡,“沈亭之”三個字在她心頭略地跳過,她便如同中了什麼魔,非得在身邊找出些他的痕跡,再絕情地把這痕跡消滅掉,她有點怨恨他出現在她的生活裡,簡直是不講道理的出現,讓她的心不能靜好如初。藍家的報紙高高堆了一疊在前堂角落,藍杏時不時就蹲著翻舊報紙,查詢沈亭之的名字。包子鋪沒人張羅早歇火了,火塘裡灰沉沉的,一個人如若久蹲在旁邊,恐怕只會覺得這火塘連同世界都是一樣灰撲撲的黯敗罷。她喜歡舊報紙的氣味,彷彿是時間的殘骸被壓縮成清寒的墨跡,日積月累,所有光陰都倦怠成了緩緩的黯紅的黃昏,整個屋子也便有了催人老的氣味,使人惆悵,她需要這種刻意的惆悵,來配合她關於沈亭之的念想。她一念及此,心裡覺得愧對藍核,至於藍核的種種,好是好,卻是剛出籠的米糕,耐嚼可是沒滋味——女人若是被幾個男人愛著時,必然會不安穩起來。
她原先是不懂的……
夏夜,藍慶來三人從雜耍場子回來,就坐在院子裡乘涼。藍七奶奶和一窩窯姐兒在樓上分賬,她們白天租了她的屋子做生意,這會正忙著三七分賬,笑罵聲浪不絕地傳下來,院子裡三個人都覺得難堪。藍慶來喃喃道:“好好的屋子,就這樣糟賤!你們媽真是大方。”嘴上說這個,心裡還在想著茉兒的婚事,總覺得她失足沒嫁好,沒計奈何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