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東區法院有個案子要開庭,一早就在法院休息室候著,臨到要開庭的時候助理卻突然跳起來,說有個至關緊要的卷宗忘記帶來,讓她萬分怒火。這倒不是因為她沒有卷宗就不能幹活——她是個嚴謹認真的人,經手的每宗案子開庭之前無一不先看上數十遍,每一個證據她都瞭然於心——她只是不喜歡做事粗心大意,身為律師,個性精細、注重細節是必需的素質,粗心大意的人絕不可能成為一個好律師。

可是看著小助手眼淚汪汪急得團團轉的樣子,也不好責備她。想到自己前幾天為著保險起見,在家裡放了一個備份,遂一路風馳電掣地開車回來拿。哪想到才開啟門,就見著書房半開,當時心裡一沉,還以為是家中來了盜賊,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那大件垃圾趁她不在亂翻她東西。

她是個極度注重隱私的人,最恨別人未經允許動她東西,當下不由分說揍了那大件垃圾一個人仰馬翻,將他趕出家門,這才拿了卷宗飛車到法院,正好趕上開庭。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低等下人(7)

久等不到她,不得不戰戰兢兢地坐在辯護人席位的助理,是大學四年級的見習生,今天還是第一次出庭,結果就遇到師父不在的窘迫境況,眼下已經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見到她現身,簡直要熱淚盈眶,那神色竟是不亞於狂熱的基督徒見到耶穌、虔誠的大和尚見到佛陀,或者絞刑架上的死囚看到了特赦令,只差口呼阿彌陀佛我的神,或者萬古君主我王英明。她激動地叫了一聲,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師父……你可算來了……”

施展點了點頭,示意她坐到旁邊的助手席去。

小助理哆哆嗦嗦站起來,要讓到一邊去,哪想到倉促間她那手肘子一揮,好死不死地竟撞翻了桌上的茶水,霎時將攤開的辯護詞澆得透溼。

助理腦中一片空白,面如土色地看著施展,眼珠已經不轉了,滿腦袋都在想,我完了,我死定了,美洲獅會吃了我。

哪想到施展卻對她微微一笑,“不要緊張,深呼吸。”

助理抖著萬惡的闖禍的手,口不成言,“卷……卷宗……辯護詞,啊……啊……”

施展溫和地笑了笑,“不要緊,我都記在腦子裡了,那不過是拿來擺個樣子的。”

美洲獅的五官非常犀利,稜角分明,讓她有一種女子少有的英氣和硬朗。但她也有一雙讓人安心的眼睛,溫和微笑的時候,就好像是清涼劑一樣讓人舒爽。那種舒爽安撫了小助理驚跳不已的心,她定了定神,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很小心地管住自己的手腳,坐到了助手席上。

審判長落座,開庭。

冗長的證據比對和控辯雙方就證據開展的辯論,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助理已經累得腦袋抽筋,書記員手都要寫斷了,檢察官也頻頻神經短路錯話連篇一臉疲色,施展卻還神采奕奕的,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字句組合有條不紊。

“……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當事人當時、當地做出該種舉措,實屬是正當防衛,造成對方重傷,最多是防衛過當。檢察官判定我當事人為蓄意傷人,不管證人口供還是物證上,都沒有明確證明這一點的證據存在,因此我懇請審判長予以考慮:或者將本案退回檢察院補充證據,或者判我當事人防衛過當。至於受害人提起的刑事附民事訴訟賠償案,我也將會竭力說服我當事人,為受害人支付能力範圍以內的最大賠償金額。以上是我的最後陳詞,我的發言完畢。”

中途來聽審的張劍之坐在後排無聲地笑,這番最後陳詞恩威並施,無懈可擊,可以肯定這個案子施展是贏定了。

不出張劍之所料,一行人在法院外設的休息小廳等到八點半,從內部傳來的訊息確認,案子已經有了結論:檢方起訴證據不足,發回補充證據。

按照刑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