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的是女人。我是其中的女人之一,那時候渴望著讓上海裁縫為我量體裁衣,為我製作典型的上海式風格的衣裝。起初,我們要排隊才能輪到那種量體裁衣的時刻,為此,我們排著隊,女友張麗翹起嘴唇說上海裁縫真了不起啊,如果他能收我做徒弟就好了。張麗是小縣城的頭號美女,她說話算話,真的去拜上海裁縫為師了。

那一時期,我能夠感受到張麗生活中的那種明媚的色彩,甚至我能夠感覺到她嘴唇翹起時流露出的那種驕傲。在上海裁縫鋪子裡出現了一位女弟子,這當然是一件新鮮事,仿效張麗的女孩子突然多起來,都想去做那個身材修長,笑容羞澀的男人的弟子,不過,那個上海裁縫回絕了,他只留下張麗。因此,這件事讓上海裁縫的妻子,那個講著上海話的女子,並不懂得縫紉,她只是坐在一邊,只是幫助上海裁縫上鈕釦,帶著孩子而已。不過,她是一位俏麗的上海女子,膚色白皙,牙齒潔白。張麗對我說,上海女人總是盯著她的一言一行,彷彿在戒備有朝一日張麗會奪走她的上海裁縫。

然而,即使是在上海女人的監護之下,上海裁縫的目光依然溫柔地、羞澀地與張麗挑逗的目光接觸著,張麗迷戀上了上海裁縫。她私下對我說,如果上海裁縫有勇氣帶著她私奔的話,那她就跟他走。我勸誡她說,上海裁縫不會帶著你私奔的。張麗不相信,不管怎麼樣,我有一種感覺,上海裁縫只是經不住誘惑而已,在這座西南邊疆的小縣城,年輕的上海裁縫時時刻刻地被一群少女、女人的影子和聲音所包圍著。她們總是用像小鳥樣的聲音糾纏著上海裁縫,為她們的身體設計出夢想的服裝。我便是其中一個,當上海裁縫為我量體裁衣的時刻,我為我的女友張麗觀察著她夢想中可以帶著她私奔出去的男人:上海裁縫的目光很曖昧地落在每一個女人或少女的臉上,他的羞澀是掩飾著他的怯懦。所以,我可以證明上海裁縫絕不會帶著張麗私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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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張麗來了,她說她剛談到私奔時,上海裁縫就垂下頭來說:“不可能的,這條道路對我來說太危險了也太可怕了。”而他說這話之前,張麗已經把上海裁縫帶到縣城外一片竹林深處,那是一個午後,上海裁縫讓上海女人守一會兒鋪子,便騎著腳踏車來竹林約會,張麗一見到他,就勇敢地撲進了上海裁縫的懷抱說:“帶上我走吧,帶我離開這裡吧,讓我們私奔出縣城去吧。”這幾句話是年輕的張麗已經默唸了數遍的臺詞。我想,這段臺詞在當時一定把上海裁縫嚇壞了。接下來,很快地,這場約會就結束了。上海裁縫騎著腳踏車離開了竹林,張麗目送著上海裁縫離去,她在竹林中流了一會兒眼淚,騎著腳踏車找到了我,並把這種失敗的結局告訴了我,然後,她推翻了自己對上海裁縫的那片痴情說:“我沒有想到上海裁縫很膽小,他真是讓我失望,他連私奔都放棄了,就更不會娶我了。”於是,張麗果斷地離開了上海裁縫店。

上海裁縫依然像往常一樣守候在鋪子裡,旁邊是他的上海女人和小孩,依然有女孩想一次次地做他的女弟子,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了。很多年以後,上海裁縫的鋪面擴大了。他不得不收兩個女弟子幫忙,其中一個女弟子愛上了他,要死要活地要嫁給他,但上海裁縫依然用堅定的聲音拒絕道:“這事很危險,也很可怕。”他的話一說出來,女弟子就清醒了。

上海裁縫愛女人,但他已經形成了他的意念,除了守候那個上海女人之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