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破了洞的繡花鞋,那個風塵女子牽著女兒冰凍的小手,像尊石像般地屹立在風雪中。女兒哭著叫娘,叫得聲音嘶啞,然,這個娘卻如死了般,一動不動。

終盼君歸,風塵頭牌淪為下人;恩客無情,只奪一子拋棄母女。

多年後,玉塞人知道錯了——當年他不該把一對雙生兄妹生生拆開,而只帶走了一個兒子;更不該拋下如煙母女,任其在百花閣中自生自滅。

果然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這個帶回來的兒子成年以後,就因為玉塞人當年拋棄如煙的狠心,而把已過天命之年的老人逼得如此田地。

望著那隻遞上來的小蟲,玉老爺心中憤然,但他還懷著一份負罪的愧疚之心。於是,他心下一作狠,將那隻黑黢黢的小蟲直接送進了自己嘴裡。

“好,很好。”柳飛揚一挑眉梢,眸下閃著細碎似冰的光。

蟲一下肚,玉老爺臉上登時變sè,倔強的眼神很快被痛苦所取代,他捂著肚子,擰緊了濃眉,痛得從牙縫裡往進吸涼氣。“撲通”一聲,老爺子頭一歪,整個人像一塊大石般砸進了水裡。

“玉老爺!”沁兒失聲驚呼,轉頭焦急地望向柳飛揚,“這樣的話,玉老爺不被蠱蟲折磨死,也會先被淹死啊。”

冷哼一聲,柳飛揚開啟了牢籠上的門閂,“我哪裡捨得他那麼快死,你進去陪她。”說著,他一個飛腿,將沁兒踹進了水牢。

“啊!”沁兒猝不及防,一頭扎進汙臭的水裡。儘管她發覺與其被這樣淹死,也好過rì夜受水牢和蠱毒的折磨,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待他如父的人死去。放下對水牢的恐懼,她既然已經進來了,便不會坐以待斃,撲身將玉老爺子從水中撈了出來。

“咳咳……”這口汙水嗆得著實得狠了,可這又哪裡比得上老爺子腹中小蟲一分分啃噬五臟、翻江倒海的痛。

臉上憋得青紫,倒在沁兒懷中的玉老爺子剛喘上一口氣,立刻不管不顧地去抓身邊的東西。急痛之下,他竟然一口咬住了沁兒的手,令沁兒的呼吸為之一窒。

“呃……”沁兒忍住喉嚨間的痛呼,將那隻手不動分毫地讓玉老爺咬著,甚至是出了血,她也皺著眉頭忍耐。

“不錯。”柳飛揚扣上牢籠的門,乾脆地落下鎖頭,冷冷地道:“玉塞人,你給我記住,當年你讓娘和我們兄妹所受的苦頭,我今天都要讓你一分一分地都還回來。”

“主上,玉老爺究竟做錯過什麼,你要這樣待他?”沁兒忍著手下的痛,不死心地問。

看著水中父親痛苦的表情,柳飛揚受了刺激般地縱聲大笑。突然,他抓住牢籠的鐵柱,神情嚴肅,眼眶一酸,竟控制不住地回答了沁兒的問題。

“他麼,讓我失去了美好的童年,自己卻過著逍遙快活的rì子。你不知道,在我生命的頭九年中,在jì院裡遭了多少白眼,幹了多少下賤粗重的活。這還不算……”

柳飛揚頓了一下,眸光突然熾熱,彷彿要燃起火來,“有一次,一個客人看上了妹妹,竟然要將一個年僅八歲的女童jiān汙,也是剛好八歲的我拼盡全力才將妹妹救下,結果……哈……”他低頭看向牢池中紅光粼粼的水面,自嘲地道:“結果我被那個客人暴打一頓,幾乎落下殘疾。”

柳飛揚加重了語氣,眸中的黃光卻是黯淡許多,嘆息般地道:“後來,娘在我旁邊守了三天三夜,才看到我從死亡邊緣活回來。然而,娘卻因為守著我耽誤了那些苦功,衣服沒洗,院子沒掃,結果被罰去刷馬桶,倒鎪水……”

目不轉睛地,柳飛揚的對著那汙濁的池水喘氣,過了半晌,又道:“娘經常被我們兄妹連累的受罰,可這個人……”他的眼睛瞬間抽離那片汙水,再次狠狠地盯著他的父親,爆發了獅子般的怒吼:“這個是我親生父親的人,他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