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來個嘔吐,把這一切渣子都吐出地面。那是酸臭的,汙穢的,綠綠黃黃黑黑的,黏稠的,汙染世界的。

你又來幹什麼?看見知識分子又下了坑道,歪歪臉奇怪又陰冷地問:玩命還沒玩夠?

知識分子看了看前後的黑狗隊伍,他們正蹣蹣跚跚在幽暗鬼火的照射下朝前走著。他說:你要小心,這裡有狗。

歪歪臉揚起混濁的眼白,瞄了知識分子一眼,說:都是狗,都是狗!有什麼稀罕?

你要注意。知識分子說,看見身旁又有腳步經過,他便停止了言語。

他下洞來,還是統計什麼數字。那是他公開的“工作”。

地下的宮殿,地下的墳墓,在迷離如夢地轉來轉去。一個個骯髒而畸形的耳朵在眼前閃過。像是什麼野生動物。因為碰撞,幾個人毆打起來,前邊的隊伍照常前進,後邊的隊伍繞開他們前進。歪歪臉看著那扭成一團的場面不理不睬。他也往前走。走了幾步,往身後撂下一句話:打夠了跟上,打趴下了自己爬著。

見前後都沒有了人,歪歪臉一邊走,一邊說了一句:讓你下來監視我的?

知識分子想否認,想承認,結果什麼也沒說。

歪歪臉轉過頭,橫著目光瞥了一下,露出警戒。

是的。知識分子說道:他們得到情報。

歪歪臉陰著目光走著,很久沉默不語,最後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到時候再說。

他掄起肩上的小鎬,狠命地劈了一下黑黑的洞壁,嘩啦啦崩掉一些黑石塊。

你要當心。知識分子找不到別的話,只能這樣又重複了一遍。

歪歪臉一下站住,猙獰地露出牙,像頭受傷的猛獸:讓我當心什麼?到了這個份上,再當心也沒用了。

你別再暴露什麼。

你把他們看得太傻了。歪歪臉又狠命地劈了一下黑黑的洞壁:我要把內奸除掉。

行嗎?那你就太危險了。知識分子擔心地勸道。

別管我的事。

到了流大汗刨黑石頭的地方了。巷道內,一盞盞鬼火幽幽地照著。

歪歪臉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他在他們面前陰著臉走來走去,最後,站到了一塊黑石上。

十年夢魘·《死亡之谷》(8)

他掃了掃眾人,說:他媽的,都忘了,咱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什麼罪?

沒有一個人吭氣。

知識分子站在一旁的暗影裡,看著這影影綽綽的場面。一排排的黑麵孔在那兒掛著、垂著。鬼火的圖案在上面跳躍著。他知道,這群人都來自一個貧困的地方。他們因貧困而衝突了秩序。他們因貧困而流浪。他們因貧困而被送到了這裡。

歪歪臉站在那兒罵著。罵奸細,罵混蛋。

然後,他跑下了黑石,在影影綽綽中朝人群中走去。人群中出現騷動。聽見有嚷聲、罵聲,聽見扭打聲,聽見慘叫聲。混亂之潮逐漸平息下來。一個黑色的身軀在地下扭動了幾下就伸直了。

歪歪臉又朝知識分子走來,指著他惡狠狠地罵道:你也是奸細,你也是來當奸細的。我饒不了你!

他上來亂打了一陣,說:滾你的,滾!

地面上的黑色世界。濃煙依舊瀰漫。又是陰天,又添烏雲滾滾。寒冷的風掃來掃去,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

嚴厲的面孔在訊問:你下去被打了,當時什麼情況?歪歪臉說了什麼,幹了什麼?

知識分子搖了搖頭,他說,他什麼都沒看清楚。

嚴厲的面孔看了看知識分子在坑下被打腫的臉,不再疑心,說:你去吧。

正是吃東西喂肚子的時間。黑狗們排著隊朝冒著蒸汽的大棚移動著。隨後又散開,在黑風狂蕩中各就各位蹲下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