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不必如此,我本以為侯夫人的行為都是吳家授意,現在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可不是麼!」吳四夫人連忙應和道,「女兒大了,我們遠在清河,許多事情都照料不到,這才一直蒙在鼓裡。若是我們早就知道你的情況,必然不會放任八娘繼續錯下去的。」

這話中吳四夫人承認了吳君茹婦德有虧,不容於人,雖然摘清了她自己和吳家的責任,但是對於高高在上的世家來說,出了事沒有維護自家出嫁女,而是對著晚輩承認錯處,這已經是非常難得的退步了。吳四夫人說完之後,滿心以為自己這樣屈尊紆貴地承認不是,以蕭景鐸低微的庶民出身,必然會感激涕零,受寵若驚。可是吳四夫人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蕭景鐸的表態。

蕭景鐸眼裡閃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平靜地看著吳四夫人:「四夫人的心思著實讓人感動,可是這幾天我聽同年說,似乎侯夫人給吳家寫了一封信,信上好像還牽扯到朝廷選官……」

如果吳四夫人以為她私下裡和蕭景鐸說些好話就能了結此事,那就太天真了,沒有切實的好處丟擲來,蕭景鐸怎麼會輕易罷休。

聽懂了蕭景鐸話語中隱隱的威脅,吳四夫人腦仁一抽一抽的疼。她原來還奇怪吳君茹多少也是世家裡長大的小姐,怎麼會在一個小子手上接連栽跟頭,現在吳四夫人倒有些懂了。

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謙遜內斂,可是私下裡卻不擇手段,陰起人來一點都不手軟,偏偏本人還油鹽不進,不在乎名聲,只盯著好處。這種人,確實有些難纏。

被蕭景鐸威脅,吳四夫人頗為不快,當時就想回敬過去,真當她們吳家好欺負?

可是話到喉口,吳四夫人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明明知道蕭景鐸背地裡乾的那些事情,卻苦於無法說出口。偷換繼母的信件,還假冒吳家四郎回信,這說出去隨便哪一項都是不孝不義的罪名。可是偏偏,送到吳家的那兩封信是白紙,而吳君茹這裡偽造的回信也被取走了,她們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任何可以威脅蕭景鐸的證據。

明明知道卻說不出來實在是太憋屈了,吳四夫人到底是世家夫人,向來都是別人捧著她,她什麼時候忍過別人。如今蕭景鐸仗著她們拿不出證據就得寸進尺,吳四夫人也惱了:「你十七就能考中進士,想來是極聰慧的,可是你要知道有一句話叫孤掌難鳴,還有一句話叫槍打出頭鳥,你太過剛直,恐怕這樣的性格在官場裡會頗為不易。」

孤掌難鳴,這是在暗示吳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槍打出頭鳥,更是直白地用未來仕途來威脅蕭景鐸。蕭景鐸每一個都聽懂了,但是想用這些嚇住他就太天真了,他從劫持吳君茹的信件時就知道,他此番已經結結實實得罪了吳家,更何況吳家和蕭景鐸本來就站在兩個陣營,所以稍微得罪和完全得罪,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既然如此,那麼何必維持和吳家表面的和諧,不如逼他們吐出些好處來實在。

「未來的事情,就不勞煩吳四夫人操心了。說起來我偶然撿到兩封書信,看筆跡是侯夫人的東西。蕭景鐸愚鈍,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兩封信,不如,四夫人給我出個主意?」

吳四夫人定定地看著蕭景鐸,蕭景鐸也不閃不避地直視對方的眼睛。吳四夫人心裡怒火滔天,從沒有人敢這樣威脅她,然而此刻看著蕭景鐸的眼睛,吳四夫人卻從心底裡感到棘手。

蕭景鐸的眼神孤勇又決絕,顯然並不害怕吳家將他偷換信件的事情爆出來,可是,吳家卻怕。

堂堂吳家,被人偷換了信件都沒察覺,直到事情爆發才後知後覺,傳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蕭景鐸不在乎名聲,但吳家在乎。而且吳四夫人出於自己的私心,也不想讓別人過多地追究扣押信件一事,畢竟,是她忘了這回事,這才耽誤了時機。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