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再落一白子,敲得又快又急。

霎時殺聲大作,馬蹄噠噠,張繡軍衝了過去。

喊聲震天,馬兒狂奔震動土地,感到房間的牆壁在簌簌顫抖,棋盤也微微發顫,棋子們輕微地互相碰撞,隱隱有聲。

窗外殺聲凌厲,室內殺氣充盈。握住棋子的手指熱起來,好像被灼燒。棋盤上蜿蜒的黑白色,讓人屏住呼吸。

那片陷入重圍的黑子已被逼得退無可退,是棄還是留,必須在一著決斷。荀攸猛然間竟覺得這幾枚棋子就像是註定會在此役中死去的曹昂和典韋,只要棄掉,全盤皆活,然而……

殺聲遠去,卻未停歇而是愈發激烈。戰場已經轉移向曹操中軍。

荀攸手中再度拈起一枚黑子,遲遲不落。

一瞬間無數紛亂念頭湧入腦海,一子落地,便定是生是死,是勝是敗。恐慌,恐這一著自投羅網,畏懼,懼轉瞬有殺身之厄,還懷有一絲希望,希望山重水複之後,還有柳暗花明。

棋子從指間滑落,落在盤中,“叮”的一聲,萬籟俱寂。

賈詡看著那枚棋子的落腳點,神色數變,驀地出聲:“既在亂世,奈何多情?”

金庸武俠裡有過著名的“珍瓏棋局”,破解之法乃是自己殺死自己的部分棋子,便可開出一片新天地。荀攸本來也可以那樣做,但他最後做出的選擇是——不棄。

既來到此世,便入此世之局,不能冷眼旁觀,只得留戀不捨。

“我這人比較貪心。”荀攸淡淡地回答,“有些棋子,我捨不得。”

其實何必妄圖逆天改命?順從歷史,舍掉命運想要拿掉的棋子,難道不是更容易?只因為捨不得,想要救自己重視的人,所以無法狠心,寧肯多情。

賈詡冷聲道:“不肯舍小利,終將失大利。”

“那不是利,而是情。”荀攸糾正他。

“你是自尋死路!”

“那就來啊,把我打得落花流水。”荀攸再度勾起唇角。

賈詡剛要再落子,忽然一怔,身體不由得前傾,緊緊地盯住了棋盤。

荀攸尚未察覺出了什麼問題,見賈詡表情怪異,也低頭在自己落下的棋子上看了半晌,忽然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舞劍劫。”良久,賈詡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三個字。

舞劍劫,後世又稱連環劫,就是……算了,不解釋了,總而言之就是雙方只能迴圈提劫,只能和棋。

喵的這麼低機率的事總在各種小說中出現,這回還砸到他腦袋上了,該說是穿越主角頭上必定會掉下來的餡餅麼,祥光罩頂也不帶這麼紅果果的吧。

好吧,管他是外掛還是金手指,反正荀攸霎時心情大好,老天爺開眼,看來他還有點運道啊。

曹昂的小命保住了,典韋的小命保住了,他的小命……哎,他注意到賈詡盯著棋局,神色陰沉,五指掐住棋盤的邊緣,直攥到骨節分明。

“喂,耍賴可就太難看了。”荀攸還有心情隔著棋桌拍了拍賈詡的肩。

手指剛觸到肩頭,賈詡豁然站起,衣角掀翻棋盒,白子嘩啦啦撒了一地,硬聲道:“既然我未敗,殺你就不算食言!”

“話雖然這樣說……”荀攸隨口答應,卻在反應出這句話含義的同時,也突然看清了賈詡的眼神,滿溢殺機。一個激靈,也猛地起身。盛黑子的棋盒應聲翻倒,黑子滾出,與之前的白子打成一片。

隨著賈詡先前的一起身,屏風被猛地推倒,五六名甲士從屏風後面衝出來。

我靠!荀攸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門邊逃。

尚未逃到門口,甲士已然追至,刀風霍霍,從背後撲來。

荀攸心中喚娘,他可不會武功,在刀口下逃命可不是他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