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雖做了個笑模樣,其實眉尖微蹙,心事沉沉,連蘇瑾也看出來了。

迎到後園,雪裡幾樹梅花,白裡透紅,香氣襲人,暖閣裡頭圍了暖簾,桌椅上幾樣精緻點心茶水,圍著桌椅又放了幾個炭盆,倒是暖和。一行人坐下,孟夫人作為東道主少不得介紹了一下這邊的風俗人情,大概說了一刻鐘,便有丫鬟牽了個小公子來道:“小公子嚷著要您。”

那小公子大約六、七歲,尚扎著總角,唇紅齒白,黑衣鑲金雲邊棉袍,腳上踏著小靴子,牽著大人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上來端端正正的施禮,開口說話道:“存……言……見過……兩位大人。”口角澀拙緩慢。

蘇瑾略略有些惻然,這孩子看上去眉目清秀,聲音脆嫩,但一開口卻顯出了不對來,也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薛瓏也有些詫異,瞥了眼蘇瑾,暗自點頭,若無其事地笑道:“這般知禮,好孩子。”蘇瑾點了點頭,孟夫人看他施禮完攬了他進懷,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髮,才說了句:“他一貫懂事,雖然言語拙笨些,和一般孩子不同……卻是個最貼心不過的……他從小原比別的孩子聰明,三歲上花園子裡摔了頭,我這輩子沒有什麼捨不得的,獨獨放不下這孩子……”才說完眼圈就紅了,眼淚登時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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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才過聖駕便回了良姜,回了行宮洗刷了一通,便招了高永福來問:“朕不在這些天,城裡可有什麼事?”

高永福自然心神領會陛下到底想知道什麼,忙道:“風平浪靜,並無什麼特別的,就是外頭一些官眷下了帖子請兩位隨駕女官賞梅,薛女史怕蘇侍詔初來乍到在後院無聊,也帶著出去了。”

劉尋不以為意,站了起來理了理袍袖,卻忽然頓住,問道:“朕殺了不少人的事,只怕傳回來了吧?”

高永福心下一凜,道:“這些天奴婢也接了不少託人說情的……小的盡皆推了……”

劉尋哼了一聲,大步向後院走去,高永福忙跟上了。

才進花園,花園裡銀裝素裹,一眼便看到蘇瑾高挑身子,站在一片空曠地上,大氅都沒披,旁邊站了個小小身影,兩人盡抬著頭看天上。天空中陰沉沉的,偶有非常細小的雪屑飄飛,一個竹蜻蜓在空中嗡嗡地轉了一會兒掉了下來,那孩子便嘭嘭嘭地跑過去拾,蘇瑾低了頭卻又搓起了一個竹蜻蜓起來,然後看那孩子長大了嘴巴去看,微微笑著到那孩子身後,蹲下來環繞那孩子,握住他雙手去教他如何搓那竹蜻蜓。

劉尋的臉登時就陰沉下來。

☆、盤算

? 劉尋大步走過去,蘇瑾已是覺察,轉過臉看到是他,就勢跪下見禮,劉尋眼看她跪入雪中,心頭更是抑鬱,連走幾步扶了她手肘將她託了起來道:“外頭不必拘禮。”十分心塞地轉臉去看那尚且懵然的孩子,憋著一口氣問道:“後院怎麼會有孩子進來?”

蘇瑾忙道:“這孩子是州吏目孟西令孟大人的幼子……天生有些言語不便,孟大人如今身上有些干係,不得輕易離開邊疆,孟夫人上午請我和薛女史去賞梅,說邊境苦寒,前途又未明,想拜託我將孩子送往京城工部尚書府……”

劉尋吐了口氣,看那孩子怯生生的眼神,幾句話在胸中反覆,終究沒有口出惡言,最後只問了句:“那孟夫人如何不託薛女史,倒來託你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蘇瑾道:“原是託薛女史的,薛女史行走不便,恐照顧不周,十分為難,那孟夫人再三哭訴……薛女史私下也同我說了,孟大人此次就算獲罪,按律法,一般六歲以下孩童也不會牽連,我想著若只是帶進京,也不是什麼難事……原想著回來先問過陛下的,只是出門的時候這孩子已是跟在轎子邊了……”

她執行任務,多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歹徒,卻從來對孩子沒有辦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