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我的書讓他覺得噁心了,所以要把我的名字劃掉嗎?

勞爾忽然就覺得冷。笑容僵死在他的臉上,他的手開始顫抖。

……

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卻最終成為了勞爾一直迴避的,那能壓死他所有幻想的,最後一根稻草。

……

對於自己的過去,勞爾沒有把那些心理活動也對駱林和盤托出。但僅僅是他重複著的那些客觀事實,就已經像把他的自尊鋪平了放在地上,然後用自己的腳,狠狠的踏過一遍。

這些意料之外的經過,以及勞爾訴說時一點點變得麻木的表情,讓駱林覺得胸口都憋悶。

波特維低下頭,然後低聲地對勞爾道了歉。他們三個人都保持了沉默,一直到駱林開口問勞爾說:

“……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如果你明天要見她……請你問問她,願不願意見我。我會等著……如果她說不,那我就走開。”勞爾這麼說著,嘴角努力地上揚。波特維側過了頭。

駱林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然後對勞爾說,我明白了。

……

勞爾離開後,駱林盯著臥室的天花板,很是發了一會兒呆。

波特維似乎是對勞爾的故事感到有些鬱卒,只在一旁皺著眉頭,臉色不好的坐著。吸了吸鼻子,他轉頭問駱林:

“我知道你可憐那個孩子……所以你就這麼答應讓他插手進來嗎?”

駱林對閉了閉眼睛,然後用下定決心的口吻說:

“是。實際上,我決定不再和莉莉安做私下的接觸。如果勞爾對她說了我想告誡那女孩的話,我原本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如果勞爾只是和她敘舊……那麼我也不會主動來破壞這女孩現在的生活。”

波特維看著駱林:“……如果莉莉安沒有答應見勞爾呢。”

“那我也什麼都不會說。就只是當好這一次的管家,為我先前的職業生涯畫一個句號……這麼聽起來,也還不錯吧。”駱林呼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對波特維笑了笑。

……

一月七日的早上,駱林在手機鬧鈴響起來之前就醒了。

這是第五週訓練的週末,也是難得的一天假期。這房子裡沒有別的誰會像駱林一樣早早起床,然後站在房子門外的階梯上,看未明天色下的殘雪。

駱林在想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晚上要舉行的宴會,比如現下的任務積分。他也同樣對下一週的安排感覺期待,又隱隱的不想面對這訓練營要結束的現實。但是所有該來的事情終究會來。他也知道自己只能著眼現在。

室外很冷,駱林轉過身去,然後在起了霧的窗子上看見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微微皺了眉頭的臉,但不是憂愁或是憤怒的樣子。一瞬間駱林覺得這映出來的男人並不是自己,而是別的什麼人。

大概是那眼神裡沉澱下來的東西,不像是自己會有的。

駱林低下頭。半響把手伸出去,指尖碰到了冰冷的窗玻璃。他的體溫讓霧氣褪下去,露出屋裡側廳那徹夜未熄的爐火。火光看起來就很溫暖,駱林把眼睛眯起來。

——就好比是他自己選擇站在屋外。他也是自己選擇來到這個地方,選擇了去做模特,選擇了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而那些已經過去的經歷,不管是愛過的,痛過的,灰暗的,快樂的——不管是怎樣的記憶,也都是他親自選擇的。也許並不如他的本願,但是也沒有誰能責怪。

是他自己選擇了改變。所以所有這些過程和和結果,他理應欣然接受。遇上了好事是他的幸運,碰到過不好的人和事,其實也不應該抱怨。只要走下去就好了。

不是忘記自己從那裡來,曾經是什麼樣的人,而是收好這些東西,揹著它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