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之人在宴會場中來回穿梭,歌伎舞姬亦在四處徘徊歌舞,笑鬧聲與絲絃聲交織……再遠一些的九曲迴廊同樣是一番熱鬧景象,只是那邊花團錦簇,各色的衣衫爭奇鬥妍,偶爾能看到一些衣著鮮豔的童子,但他們身邊也多有人服侍。

溫華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看著看著,不知怎的就覺得提不起興致來了,她轉頭看看顏恕和海茶,顏恕依然在注視著方塔,神情嚴肅,海茶則跑到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翹腳張望。

她曲起手肘捅了捅顏恕,“我說,你喜歡這樣的宴會麼?”

顏恕搖了搖頭,“本來聽說有趣才來的,現在看來不過如此,還不如……”他突然就停下不說話了,指了指側前方,“這座塔在京城很有名。”

“哦?怎麼個有名法兒?”

“這塔是本朝太祖皇帝陛下在位時敕造的,那時的陳國公叫陳嗔,原本姓氏不詳,因在陳州跟隨了太祖皇帝,便改姓了陳,陳氏一門精忠報國,天下大定以後辭官不受,欲要解甲歸田,太祖皇帝挽留不住,便恩封了陳州為其屬地,世襲陳國公,後來陳國公的後人或是習文或是練武,又各有一番作為……”

溫華微微一笑,“一定和眼前的陳國公府有所不同吧?”

顏恕神色肅穆,無言的望著腳下的一片靡麗景象,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只是……看到這塔,就想起曾在史書上看到的《陳公傳》,覺得那彷彿是在夢裡一般,有所思,有所想,卻尋不見蹤跡……”

溫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顏恕,在她印象裡,顏恕是可愛的,是羞澀的,是笨拙的,是努力的,也是讓人忍不住憐愛的,今天她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顏恕,他的稚嫩的面龐上有一種沉重,這種沉重是很多男人需要具備而實際上卻缺乏的,這樣的沉重的背後往往代表了一種歷史的使命感,在一個少年的身上看到它,竟讓溫華生出了自慚形穢的念頭。

溫華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咱們如今能夠看到這座方塔,已然是幸運的了,先代的陳國公既然能夠做出解甲歸田的決斷,想必也沒有想到這座方塔能夠存留至今吧?畢竟‘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能夠放棄這名利場,也不過是為了保全後人罷了……咱們要不要去別處看看?”

顏恕顯然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他微微搖頭,“再坐一會兒吧……”

溫華只好陪他坐著,入眼皆是大好春光(除了人多顯得太過鬧騰以外),她雙臂抱膝,呼吸著微風中傳來的淡淡草木香和隱隱約約的酒香,漸漸地那些喧鬧的聲音都不再進入她的耳中,能感覺到全身上下彷彿都被這融融的暖陽照透了。

“……溫華……溫華……溫華!……”

溫華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坐著就睡著了,她茫茫然抬起頭看向顏恕,“啊……我睡著了?怎麼了?”

“沒什麼,大哥派人來叫咱們了,”顏恕從懷裡拿出一塊乾淨的帕子,“擦擦吧。”

溫華一驚,趕緊抹抹嘴角……沒流口水啊?

“……你出汗了。”

她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顏恕,見他忍俊不禁地看著她,才有些臉紅的接過帕子,抹抹額頭和鬢角,欲還給他,又縮回了手,“洗乾淨再給你。”

兩人拍拍衣裳正準備下去,卻聽到宴會上突然喧譁起來,不由駐足觀瞧。

宴會上的人們正在玩一個類似於擊鼓傳花的遊戲,只是各人手裡傳的並不是花,而是一隻箭,鼓聲停止以後,那支箭被留在了一個綵衣斑斕的舞姬手裡,很快就有人奉上了一把長弓,又有侍女上前矇住了舞姬的雙眼,那舞姬持箭拉弓,手臂上舉,開始在原地轉圈兒——

這種事也太危險了吧!溫華皺著眉,拉住了顏恕,“咱們快下去吧,那支箭可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