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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哭又鬧,還用牙咬門框。半個月後,楊老九再找到她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屍體在村西頭的那條水溝裡漂著。楊九妮沒有痛哭,沒有悲傷,甚至沒有流一滴淚,只是悶著氣罵了句“狗日的”。一拳砸在身邊的一摞磚頭上,那一摞磚頭齊刷刷地斷了七塊。
楊九妮從此變得沉默寡言,也沒人知道他心裡的真實想法,只有那雙豹眼愈加嚇人,一天到晚,血紅血紅的,像是一團燒著的火焰,又像一座火山,那裡邊已經波濤洶湧的岩漿指不定哪天就會噴薄而出將一切事物燃燒殆盡。
那是仇恨的火焰。
日本人來了,為他們服務的狗腿子就四下裡下鄉催糧抽捐。這一下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往往是偽軍剛走,國民黨就來了,國民黨剛走,土匪又來了,弄得五里鋪的保長吳俊山整日介灰頭土臉還大氣不敢喘地領著這些人出東家進西家。吳俊山當然有自己的苦衷,常常在催糧的人走後,指著那些人的脊樑切齒大罵:“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回去吃了這些糧食噎死你們這些龜孫。”
他跟老婆吳劉氏說,他這保長打死也不幹了,可話剛一出口呢,下一撥抽稅的又來了,還找他吳俊山,槍口一頂,吳俊山還得聽話地帶著挨家挨戶地催,吳俊山私下裡哭了不下一百回,“我這叫保長嗎,我這叫孫子。”也是,到了誰家,誰會給他這個喪門星好臉色看啊,弄得吳俊山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個人。抽得那些捐稅其名目也是千奇百怪,多得叫人咋舌,什麼縫染費、教育費、子彈費、軍事費、揚花費等等。
第十六章 奪車截糧(6)
昨天晚上,收到了楊九妮家,楊九妮正悶著頭就著一種叫朝天椒的辣椒啃一塊黑窩窩頭。
楊九妮沒說話,只一抬頭,那雙血紅的眼睛就嚇得收捐的幾個狗腿子腿肚子轉筋。
吳俊山說:“九兒,吃著呢?”
楊九妮依然沒說話,吳俊山一轉臉衝著幾個偽軍笑,“算了,這家剛死了媳婦小孩,腦子受了點刺激,免了吧。”
幾個偽軍也是替日本人辦事,心想犯不著跟這主兒拼命,也就就坡下驢,灰溜溜地走了。
今天又聚在一起的這些莊稼漢們的話題一下又扯到眼下多如牛毛的捐稅上,陳麥貴呼地吹了菸袋鍋裡的菸灰,一臉的怒氣,“操他大爺,自古未聞糞有稅,如今只剩屁無捐。”
所有的人都苦笑。
吳學禮呵呵地笑著從櫃檯後邊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盒機制紙菸,“兄弟們都來了,來來,換換口味,抽抽咱這哈德門。”說著撕了金箔,一支接著一支地拋了出去。
吳學禮笑道:“颳風下雪不能愁,莫因鬼子昏了頭。雲開日出光華現,太平歲月總會有。”
爛眼三說:“咳,吳掌櫃的說得好是好啊,可這苦日子啥時候是他奶奶個頭啊,那太平歲月咱們這些人還有沒有福氣趕上啊?”
吳學禮笑而不答,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深沉。
爛眼三說:“吳掌櫃聽說昨天有六七個鬼子和十幾個保安隊的到河西王村催糧,回來的路上給人包了餃子,糧車被燒了,糧食給搶跑了,可有這事?”
吳學禮說:“有吧,昨天后半夜那會兒,我聽到狗叫,迷迷糊糊地聽到西北方向有槍響,你們都沒聽到?狗都叫成了一片聲兒了。”
和尚劉七說:“估計又是黑風洞胡老六那幫人乾的好事。”
黑老包王五說:“就他胡老六,牽個牛,架個戶還行,跟鬼子,借他仨膽,他敢幹嗎?噯,我可聽說劫鬼子糧車這夥人是八路軍。這夥人是剛從山西過來的,一個個可都能得那叫個邪乎,每個人都身懷絕技,什麼飛簷走壁,穿牆過院,那都是老媽媽甩鼻涕——把裡攥,小事一樁。”
一直一言不發的楊九妮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