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河邊要搶她,也是可能的!難怪人家要排一齣戲來演她哪……聽說那戲都一票難求。他們竟然能見到真人!實在太榮幸了。不知幾世修來。

林代也沒有真正走近他們,只是遙遙致意。這致意,也並非因他們是易澧的生身父母——易澧在承嗣之後,倫理上已經跟他們斷絕了關係。不能再因這血緣的關係,而要求易澧的嗣姐反而給他們行禮。

林代行禮,只因為就大宗族的族譜來說,他們算是長輩,儘管不過是遠房的。

她遙遙致禮。

易澧的爹雙膝一軟,竟然跪了下來!

他只覺得那個數尺之外的小姐,是遠遠高於他的。到底高多少?他不知道。雲端離地面能有多遠呢?雲端上的小姐竟然對他這樣客氣!還把他的兒子送回來看他!——只是看他而已嗎?不是把他的混帳兒子擲還給他?他恐怕自己太痴心妄想了。他上不了雲端,他兒子也上不去。人家將要這樣恥笑他呢!

他心慌意亂,就這樣行了他所知道的最謙卑的姿勢:雙膝跪地,把手扶在了地上。他妻子連忙跟著他。並易澧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手忙腳亂做了滾地葫蘆。

易澧猛見打過他的爹、擰過他耳朵的娘、欺負過他的哥哥,都在他面前趴下去了……這什麼情況!他駭得都僵了。

林代作勢也要欠身,洛月勸阻她。英姑上前跟易澧的爹說:“你快起來!你族中地位高,行此大禮,是逼我們少爺小姐給你回禮不成?”一邊說,一邊抬手去拉易澧的爹。

這家人總算都站起來了。

林代本沒打算在這泥地上跟他們互拜,看他們站起來。總算鬆口氣。向洛月耳語兩句,洛月就攙她回車了,代她傳話給易澧家人:我們小姐向你們問新年好!以及其他新年祝福。諸如此類。

這些套話,古今中外形式不同,內涵都一樣,總之在表示客氣與好意。易澧的爹孃非常領情。

林代根本沒打算出車子。進他們家來坐。他們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這種腌臢人家,難道要請小姐進來坐嗎?別臊他們了!

其實林代從前取證的時候。什麼農田工地,到處去得,哪裡嫌棄一個小院子。但她不喜歡易澧的全家人。

他們太誠恐誠惶了、太把她當貴人敬著了,她覺得不自在。就不想進他們家裡去坐。何況她這幾天心情極差,更不想將就了。

只有易澧進了他自己的家。

林代本來也就是帶他來省親而已。

易澧吃驚地覺得,他家怎麼可以這麼破敗、這麼小、這麼髒、這麼亂!一腳下去。差點踩到雞屎。他要哭了。他是這麼容易忘本的孩子。他如今確認了這點。他算是回不去了!

茶水杯上有可疑的汙漬,茶水不夠香。點心乏味。而他的哥哥跑到後院又砍柴了。刀聲聒耳。他爹吼道:“吵什麼!回來陪弟弟坐!”這吼聲也叫易澧不舒服。

他哥哥回來了,勾著頭,肩膀聳著,嘟囔埋怨:“說什麼?都已經不是我們弟弟了。”

這話大概是吃醋的,嫌易澧往高枝上去了。但易澧的娘覺得很有道理——人家都已經說了,過繼之後,原來的血緣斷了嘛!還讓易澧來拜年,這是人家心好。但他們要是嘴裡亂說,人家要不高興了怎麼辦?不要易澧了怎麼辦?她氣得瞪易澧的爹。

易澧的爹張著兩隻手,也很無措:“啊,不是了。不是了。少爺,用茶?”卻甚至不敢捧茶杯給易澧。他不慣這個。

易澧倒不覺得被冒犯,只覺得深深的悲哀。他看了看他的姐妹。她們躲在角落裡看他。易澧想他的“玉姐姐”了。都是女孩子,怎麼差這麼多呢?玉姐姐那麼嬌弱,卻為了送他回來,忍了一路的車子顛簸。現在窩在車裡,氣悶罷?無聊罷?

林代不無聊,現成有個林毓笙在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