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李作,嘆其筆意大類錢吉士。錢吉士者,前朝翰林錢熹也。李私問筆神,笑曰:“是也。”自後裡中人來扶乩者,多以“錢先生”呼之。筆神遇題跋落款,不書姓名,但書“藹藹幽人”四字。李舉孝廉,成進士,筆神之力居多。後官臬司,神助之決獄,郡中以為神。李公乞歸,神與俱。李他出,其子弟事神不敬,神怒,投書作別而去。

餘與李公子方膺同官交好,絕不向餘道隻字。方膺卒後,臬司同年熊滌齋太史為餘言之,並雲方膺深諱其事,蓋忤神者,即方膺也。

殭屍求食

武林錢塘門內有更樓,僱更夫擊柝,表裡巡邏。大眾斂貲為之,由來舊矣。康熙五十六年夏,更夫任三者巡巷外,路過小廟,每至二更,聞柝聲,則有一人從廟中出,踉蹌捷走;漏五下,則先柝聲入廟,如是者屢矣。任三疑廟中僧有邪約,將伺之為詐酒肉計。

次夕,月明如晝,見其人面枯黑如臘,目眶深陷,兩肩掛銀錠而行,窸窣有聲,出入如前。任三知為殭屍,因山門之內停有舊櫬,積塵寸許。詢諸僧人,雲:“其師祖時不知誰何氏所寄厝者也。”與儕輩語及之,其中黠者曰:“吾聞鬼畏赤豆、鐵屑及米子,備此三物升許,伺其破棺出,潛取以繞棺之四周,則彼不能入矣。”任如其言,購買三物。

待夜二更,屍復出。伺其去遠,攜燈入視,見棺後方板一塊,俗語所謂“和頭”者,已掀在地,中空空無所有,乃取三物繞棺而密灑之。事畢,徑歸臥更樓上。至五更,有厲聲呼“任三爺”者。任問為誰,曰:“我山門內之長眠者,無子孫,久不得血食,故出外營求以救腹餒。今為爾所魘,不能入棺,吾其死矣。可急起將赤豆、鐵屑拂去之。”任懼不敢答。又呼曰:“我與爾何仇,何苦為此虐耶?”任念與彼解圍之後,彼殺我而後入,何以御之?終不答。雞初鳴,鬼哀懇,繼以詈罵,久之寂然。

明日,過樓下者見有屍僵臥,乃告眾鳴官,以屍還諸棺而火焚之,一方得寧。

殭屍貪財受累

紹興王生某,食餼有年,村中富家延之為師。因屋宇湫隘,適相距裡許有新室求售者,遂買使居,且曰:“家中摒擋未盡,學徒暨館童輩明晨進館,先生一夜獨眠,能無懼乎?”王自負膽壯,且新室也,何畏之有,乃命童攜茗具引至書齋。

王周視室內畢,復至門前徙倚。時已夜矣,月色大明,見山下爝火熒熒。趨往視之,光出一白木棺中。王念:“此鬼磷耶?色宜碧。而焰帶微赤,得無為金銀氣乎?憶《智囊》所載:『有胡人數輩凶服輿櫬而藁葬城外者,捕人跡之,櫬中皆黃白也。』此棺毋乃類是?幸無人,可攫而取也。遂取石塊擊去其釘,從棺後推卸其蓋,則赫然一屍,面青紫而腹膨亨,麻冠草履。越俗:『凡父母在堂而子先亡者,例以此殮。』王愕然退縮,每一縮則屍一躍,再縮而屍蹷然起。王盡力狂奔,屍自後追之。王入戶登樓,閉門下鍵。喘息甫定,疑屍已去,開窗視之。窗啟而屍昂首大喜,從外躍入。連叩門,不得入。忽大聲悲呼,三呼而諸門洞開,若有啟之者,遂登樓。王無奈何,持木棍待之。屍甫上,即擊以棍,中其肩,所掛銀錠散落於地,屍俯而拾取。王趁其傴僂時,盡力推之,屍滾樓下。旋聞雞啼,從此寂無聲響矣。

明日視之,屍跌傷腿骨,橫臥於地,遂召眾人扛而焚之。王嘆曰:“我以貪故,招屍上樓;屍以貪故,被火燒燬。鬼尚不可貪,而況於人乎!”

宋荔裳受惡土地之累

宋荔裳為山東臬使,族子某,素不肖,與總兵於七飲博為奸。於七者,前明末年山東土寇降本朝者也,雖為總戎,怙惡不悛。人以族子事告公,公怒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