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救治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凌璇從鬼門關搶回來。唐容嘯天做出的承諾,也理當兌現。唐容家已經選定大婚的日子——公主痊癒後再行修養幾日,六月二十五。

提筆寫下《慢卷綢》,將素箋交給小韻,囑咐她出宮後親自交給唐容嘯天。接下來,我便沐浴薰香,淡淡描染,瓊雪紅妝,香腮檀唇,煙軟輕羅逶迤曳地,明亮張揚而又清冷孤瑟,臂挽輕綃,彷彿殿外方庭的潔淨芍藥層疊迎立枝頭。

案上宮燈瀰漫出暈弱的紅光,桌上殘酒泛著幽寂的冷光,天香沁玉簫流光瀲灩、漠然明滅。幾杯清酒下腹,只等著辰光的流逝,只等著他的腳步聲,我相信,他一定會來。

已近子時,萬籟寂靜,殿外響起輕微的聲響,幾不可聞。須臾,一道肅穆的黑影緩緩移至跟前,沉沉的嘆息渺然流瀉,驚起一室死寂。

一雙有力地手臂將我抱起,我驀然驚醒一般,迷離著眼,帶著四分醉意,驚喜呼道:“是你嗎,唐容大哥?真的是你麼?”

唐容嘯天默然看我,終於道:“你醉了,我扶你到床上歇著。”

“不,不要……”我驟然起身,伸手摟上他的腰際,輕靠在他胸前,苦澀道,“我怕睡過去,你便消失了……”

他冷淡推開我,溫言勸慰:“不要這樣,我會陪著你,你先躺下歇著……”

我蹙緊眉心,悽苦地望著他,眸底的悲傷、失望、絕望,漸次流瀉,悉數傾流在他冷然的臉孔上……我一吸鼻子,別過臉:“唐容大哥,我明白了,我不折磨你了,往後,你是揚州凌朝錦平公主尊貴的駙馬爺,而我,只是芙蓉錦帳上蒼白的蝴蝶,雖生猶死,一生一世,也只是白駒過隙罷了,很快,便什麼都沒了……”

唐容嘯天暗嘆一聲,別過我的身子,濃眉糾結:“你要明白,我沒得選擇,難道我能眼睜睜看著她為我輕生而無動於衷嗎?”

“我明白……我明白……”我掩面而泣,溫熱的淚水滑過指縫,淹沒了手背,“我不該讓小韻去找你,我不該……破壞你們……我卑鄙、惡毒……”

他的嗓音略有動容:“不是,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我哭得悲痛欲絕,虛弱地癱坐下來,伏在桌上,壓抑著哭聲,卻比失聲痛哭更顯動人情致——這一幕早在我心中盤旋已久,卻無料哭得這般傷心、絕望,彷彿假戲真做。只是不知,那悲痛、從何而來?

唐容嘯天撐起我的身子,將我摟抱在懷,靜默不語,只是緊緊地抱著我……哭聲漸歇,他以拇指抹開我臉上的淚水,輕柔的舉止流露出絲絲溫柔、款款情意。

眉目酸紅,我略略抬目,但見他一雙英眸清亮如凌晨朝露,臉上蜒下一行淚水,容色哀切。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額角,撫過濃眉、挺鼻,滑過雙唇,輕輕掃過喉間,止於胸前,直勾勾看他半晌,終是垂手轉身,背對著他,幽聲道:“對不起,唐容大哥,我不該打擾你……”

方才,他一臉的風平浪靜,任憑我將他撫遍,任憑我將他印記在心底,如是而已!

驀然,腰間一緊,他從背後擁住我,雙臂壓緊我的身子,幾乎壓碎我的身骨,耳畔是他灼重的氣息:“跟我離開這兒,好不好?我們到西南去,那兒山明水秀、四季如春,是一處讓人陶醉的世外桃源……只有我和你,再不理會紛擾世事。”

我緊閉雙眼,淚水滴落在他手背上:“假若我能兩袖清風地離開,早已……隨你浪跡天涯,唐容大哥,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

唐容嘯天抬手撫上我的臉腮,轉過我的臉,恰迎上他溼熱的雙唇:“你教教我,我要怎麼做,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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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慢 慢卷綢(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