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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的河馬一樣,驚異世間何以竟有這等怪物!但這與己無關,他們都沒有以言詞苛責他,站在禮堂舞臺中央的氣功大師,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他反覆觀察,仔細思量,尤瑜早年與他相知很深,但是經過二十多年的悽風苦雨的殘酷沖刷,對他的記憶的痕跡,大概早已蕩然無存,現在即使路遇,也與見到一個陌生人無異。也許看到他目前的猥瑣的樣子,便會判定他是異類,不屑一顧。因為禮堂裡別的地方,大師的炯炯的目光時時掃射,唯獨他站的地方,他的眼神從未光顧,顯然由於他的到來,這裡成了被遺忘的角落。中午,紅玫瑰灌了竹海那麼多酒,他確實有幾分醉意。經過練功的簸盪搖晃,頭腦早有些暈眩。眼前好像是一片濃霧迷濛的大海,他似乎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他下意識機械地模仿著大師的動作,真不知自己在幹什麼。
嘿嘿,怎麼啦?竹海兄弟。老朋友站在你的面前,你竟然如痴呆的癩蛤蟆,明明看到我站在面前,怎麼竟視而不見?此刻竹海覺得有人在肩上重重地擊了一掌,一個訕笑的質問聲接踵在他耳邊響起。竹海像從夢中驚醒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氣功大師已站在他的面前。他頭腦中的茫茫迷霧,頃刻一掃而空。已到了下午五點了,今天練氣功的課程已經結束,禮堂裡的人大多離開了,而他竟然不知。這確使竹海有幾分懊惱,原來歲月的流逝,並沒有磨去他在尤瑜記憶的痕跡,而他卻認為尤瑜不願與他相認,責他疏遠了老朋友,覺得自己真讓人噁心。不過,他心中始終有個疙瘩,既然是老朋友,為什麼他遲遲不想見他,而現在又向他招手?闊佬家不會延請叫花子作上賓,如今他是縣太爺,怎麼會去招惹個連叫花子也不如的人?是不是中午回家,池新荷責備了他,他才不得不已向他表示友好的姿態?抑或時過境遷,他早把他忘了,中午仇虯給了他電話,才將沉在海底的他的影像打撈出水面?是的,肯定是的。他還沒有淪落到乞丐的地步,不需要他施捨感情。於是他也沒好聲氣地說:
究竟是誰視而不見,你我心中有底。是啊,幾十年過去了,你我早已不是天河梗隔的牛郎織女,朝夕綿綿思念,而是陰陽異路,人鬼殊途,窄路相逢。我也不想髒汙你的階前盈尺之地,攪亂你悠閒的清夢,因此只能效癩蛤蟆視而不見。
竹海啊,真沒想到漫長的歲月,竟在我們冰清玉潔的情誼上,堆上了這麼厚一層的齬齪的塵埃!你誤會了,中午我沒有和你打招呼,一是因為池新荷還不知道你回來了,貿然接你到我們家去,她一時還接受不了這般殘酷的現實,我得事先與她通聲氣,讓她有個思想準備;一是覺得我中午如果去仇胖子家與你會面,恐怕胖子和紅玫瑰談話受拘束,我的一些笑話他們不會說,使你失去一個能重新認識游魚子的機會,因為我畢竟當了十幾年的縣委書記。因此,我才有意避開你。如今該是我們拂去歲月積澱的塵灰的時候了,走,我們還是去重遊秋爽閣!
聽尤瑜這麼說,竹海深深感到,沒想到二十多年來山一般的政治重壓,竟將自己的心胸擠壓得如此狹窄,簡直不能容下一粒粟米,連他朝思暮想的情勝兄弟的老朋友,也如此刻薄,因而感到深深的內疚,十分痛心地說:
尤瑜啊,我真的錯怪了你,我們是應該好好聊聊。只是我回校還有三十多里,誤了時間搭不了上車。我看,我們還是明天再敘吧!
要等到明天,今晚我們還能睡得著?不要緊,我們談夠了,興盡了,你暫時不願去我家,我可以派車送你回去。我縣委書記的權交了,可我調車的權利,新上任的領導還給我留著。我不常用,今天用用應該沒問題。說時,就拿出手機撥電話,要調桑塔拉。可是對方回答說,書記要外出,只能調吉普。這下,尤瑜可來了火:
喂,喂!我不是還是書記嗎?我才退居第二線幾天,你就不認得了麼?好!你不買我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