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銀子,吩咐了小二將一應食水點心等物送至宅子,樂弋不想馬上回去,他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起來。

華燈初上,夜闌漸起,樂弋一個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四周只有住戶們從門窗縫隙裡露出來的絲絲微弱光亮。忽然,他鼻間嗅到一絲酒香,那滋味香醇綿長,似一隻小勾子般將樂弋內心撩撥。他不自然的順著酒香來到一處深藏在巷底的小酒館,掀開半舊的深藍色門簾一步跨入。

酒館並不大,整間酒館小巧玲瓏,乾淨而整潔,只有一個年過而立的男子在窗邊獨酌,見著樂弋進來也未投過一眼,仍自斟自飲著,十分自得。

樂弋卻不得不去關注此人,只因他曾在前幾日不止一次見過此人,此人就是這幾起命案的一個共同見證人——君茶樓的老闆,景焰。

樂弋尋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很快從高高的櫃檯內走出個年輕婦人,穿著打扮皆無甚特別,但樂弋卻莫明的覺得她行動間優雅大方,是個令人欣賞的女子。

那女子想是此間酒館的女掌櫃,她面帶微笑,迎上來便上了一隻男人手掌大小的小壇:“客官是外鄉人吧?能尋到此處也算得有緣,這是本店的招牌酒,給客官嚐嚐鮮。”說著招呼呆立在櫃檯一旁的小二,“給這位客官上些下酒的好菜!”便福了福走開。

樂弋待那女子走了方才回過神來,見自己已收了對方的酒,搖頭笑笑,輕輕揭開泥封,一股混合了花果香氣的清醇味道襲來,樂弋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似乎進入了一奇妙的狀態,似真似幻的。他不由斟了一盞,喝了一口。

樂弋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民,雖然近幾年侯府內裡已不如表面光鮮亮麗,但他少時也是嘗過不少佳釀的,這間酒館雖小,出的酒卻真的與眾不同!

樂弋只喝了一口,就深深被它吸引,於是又喝了一口,又一口,很快,一隻小壇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兒。

看著手中空壇,樂弋心內一驚:自己並非貪杯之人,為何……難道?

他目光如電,直射向櫃內正埋頭不知做些什麼的女掌櫃。女掌櫃忽而抬頭對他一笑。

樂弋只覺得腦海裡“卡噠”一聲,塵封的記憶像是被誰掃去浮塵般在腦海裡清晰起來。

樂弋少時無意間偷聽到父母對話,父親背對著自己對母親軟語懇求著什麼,而母親臉色如冰,出言寒冷:“這麼多年來,我對樂弋如何?你難道都瞎了看不到不曾?只是他越長越大,越來越像……你若真心愛重於我,便別再讓那孽種到我跟前噁心我!”

年少的樂弋聽到此言竟抑制不住內心的震驚,他推門而入,雙目含淚的質問那對在人前相敬如賓,在人後卻形同陌路,而今更是惡言相向的夫妻:“父親,母親!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父親母親的骨肉嗎!”

晉陽侯震驚轉身:“弋兒,莫要胡言!你當然是……我的兒子。”

晉陽侯夫人奇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對著樂弋臉帶嫌惡的說:“你怎麼偷聽我們說話!”

樂弋見父親失口否認,便把希冀的目光看向母親。

晉陽侯夫人在少年被淚水洗得更加清亮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僵硬的說:“就像侯爺說的,你自然……是樂氏的子孫。”

雖然晉陽侯夫人似乎給了肯定的答覆,但樂弋卻覺得心中一涼。

樂氏子孫。

從頭到尾,晉陽侯夫婦都未正面回答過他的問題,不說他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倒說他是“樂氏子孫”。這其中所含深義,可是天差地別!

樂弋開始慢慢搖頭:“原來……我不是你們的兒子……”他就知道,從小母親對自己雖好,但有時會用一種特別複雜的目光審視自己,父親對自己倒是好,但有時會莫明的看著自己嘆氣,那目光中透著的,竟然是惋惜,和懷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