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通低聲道:“羅憲忠烈果毅、才策過人,未想子侄如此不堪,使君大可以不遵軍令斬之。”

王濬笑道:“此人志大才疏,貪得無厭,吾料其必敗!讓他去試試建業的防禦,未嘗不可。”

“雖然如此,使君當早做準備,上表朝廷,以免他日問責。”

“不錯。”王濬點頭稱是。

所有人可以忽視、可以得罪,唯獨對皇帝不能有絲毫隱瞞。

王濬將來的地位,全都取決於皇帝對他的信任。

濡須城。

收到戰報的鐘會終於再無之前的從容。

王濬的水軍能順江而下,肯定是陸抗放水了。

“某待陸抗如手足,何相棄也!”鍾會以手加額,慵懶的斜躺在軟塌上。

周圍將佐無不心中暗笑。

大半年之前,鍾會還率十五萬大軍逼陸抗就範,天下間哪有這樣的手足?

此後,鍾會先進封越公,殺了太上皇孫皓。

而兇手卻一直逍遙法外。

孫皓固然天怒人怨,但畢竟是東吳上一代皇帝。

鍾會種種行徑與當年司馬昭一般無二。

江東到處都是說書人,司馬家的醜事天下皆知,鍾會跟司馬昭掛上鉤,一輩子也洗不清了。

這麼多汙點在身上,陸抗不倒戈攻打建業,已經非常剋制了。

“無妨無妨,陸抗應該還未投降秦軍,王濬孤軍遠來,濡須洲乃銅牆鐵壁,江東可保無憂。”鍾會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其他人聽。

巢湖水向東南流,經七寶、濡須兩山之間的東關,東流注於江,吳人於江北築城,名曰濡須城,濡須城背後有泥沙衝擊而成的濡須洲,橫在江心,儼然一座天然的要塞。

濡須的背後,是石頭城和建業。

夷陵之戰後,曹丕一時頭腦發熱,不攻虛弱至極的蜀國,反而重兵攻打東吳,時朱桓接替周泰為濡須督。

曹仁自恃兵多,遣其子曹泰突襲濡須城,遣常雕、諸葛虔、王雙等將,乘船突襲吳軍家眷所在的濡須洲,自領一萬精銳在後策應。

朱桓抓住戰機,猛攻最弱的曹泰,火燒曹營,曹軍大敗,曹仁措手不及,亦受敗軍波及,江中的常雕等人進退兩難,全軍覆沒。

鍾會也效仿朱桓,把吳軍的家眷遷入濡須洲,隔絕內外,方便看管。

效果也還不錯,投降的吳軍越來越少,也算勉強穩住了形勢。

不過當初的十五萬大軍,現在只剩下十二萬不到。

五分之一計程車卒叛逃……

沈瑩實在看不過去了,拱手道:“濡須雖固,北有杜預,西有王濬,兩面受敵,我軍不得動彈,若王濬分出一軍奔襲建業,為之奈何?”

“建業有我兒鍾毅防守,宛陵有周處鎮守,王濬的幾萬人馬,想要突襲建業,白日做夢。諸位將軍,眼下雖時局艱難,然並非死局,皆在某預料之中,待秦軍不支,我軍一鼓擊破之,屆時與諸位平分江東!”鍾會習慣性的畫出一張大餅。

不過餅畫多了,從沒實現過,別人也就無感了。

上一個吃鍾會大餅的人,現在生死都不知道。

人在做,不僅天在看,也在眾目睽睽之下。

眾將心中毫無波瀾,你看我我看你,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謝越公。”

場面冷清而略帶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