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荒敗道觀,納蘭右慈想了想,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字。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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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桌位,軒轅青鋒冷笑道:“讓你意氣用事,是被大皇子趙武陷害了,還是被四皇子趙篆那隻笑面狐坑了一把?”

徐鳳年平靜道:“多半是趙家老四。趙武雖說故意隱藏了身手,但應該沒這份心機。”

“我聽說太子就是這兩個人裡其中一個,那你豈不是註定得罪了以後的離陽皇帝?”

“誰說不是呢。”

“呦,連皇后娘娘都動了真怒,可你瞧著一點都不擔心啊,裝的?”

“我說裝的,行了吧?”

“那女子就是胭脂評上的陳漁吧,是要做大皇子妃,還是宮裡新納的娘娘?”

“沒興趣知道。”

“我看著你跟她關係不簡單。”

“瞎猜。”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徐鳳年在鍋裡涮了幾片羊肉,分別夾到青鳥和戊的碗裡。

相由心生,女子十八變,軒轅青鋒是徐鳳年見過二十歲後還變化奇大的古怪女人,爛漫女子的嬌縱氣,家破以後的陰戾氣,懷璽之後的浩然氣。八十文,八十五文,九十文,步步攀升步步蓮,看著軒轅青鋒,徐鳳年就經常想起那個在大雪坪入聖的男子。徐鳳年對讀書人向來有偏見,第二次遊歷中見到的寒士陳錫亮是例外,軒轅敬城更是。徐鳳年當然對軒轅青鋒沒有什麼多餘的念想,只不過說不清是榮譽與共互利互惠,還是各自身處無路可退絕境下的同病相憐,對於驕傲得整天孔雀開屏的軒轅青鋒,總持有一些超出水準的忍耐。既然廟堂和江湖自古都是男子搏殺的名利沉浮地,女子被裹挾其中,徐鳳年大概對那些身世飄零又不失倔強的女子,總能在不知不覺中多付出一些,倒馬關許小娘是如此,北莽境內早早死了女兒的販酒青竹娘也是。

徐鳳年好似想起一事,笑著朝掛簾裡屋那邊喊道:“洪姨。可沒你這麼當長輩的!”

婦人作勢吐口水,“呸呸呸,小兔崽子,才喊了那女子一聲趙姨,我哪裡當得起一個姨字,小心讓我折壽。來,給我仔細瞧瞧,嘖嘖,長得真是像極了吳素,虧得不是徐驍那副粗糙德行,否則哪家閨女瞎了眼才給你做媳婦。我這些年可擔心壞了,就怕你小子娶不到媳婦。”

“洪姨,第一回見面,就這麼挖苦我?徐驍欠你那幾頓飯錢,我不還了。”

“喊姨就喊姨吧,反正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被你喊老嘍。還什麼銀子,洪姨不是你那薄情寡義的趙姨,她啊,護犢子護得厲害,跟只老母雞似的,只要進了家窩邊,見人就啄,什麼情分都不講的。當年我跟你娘,加上她,三個女子姐妹相稱,就數她最精明算計。可惜了,當年那點兒本就不厚的姐妹情誼,都給你們這兩代男人的大義什麼的,揮霍得一點不剩。”

婦人跟徐鳳年擠在一條長凳上,軒轅青鋒默默靠著牆壁而坐,眼角餘光看到婦人說話間,不忘伸手拿捏徐鳳年的臉頰,稱得上是愛不釋手,偏偏他還不能阻攔,如此有趣的場景,可真是百年難遇。

婦人揉了揉徐鳳年的白頭,柔聲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徐鳳年抿起嘴唇,搖了搖頭。

第024章新老廟中新老謀士

離陽更換年號前的最後一次立冬。一場瑞雪兆豐年,今冬麥蓋三層被,來年就能枕著饅頭睡啊。

這一天沒有早朝,皇帝率領規模更為浩蕩盛大的文武官員前往北郊登壇祭祀,不受累於早朝,官員們俱是神清氣爽,跑去沾官氣權貴氣的沿途百姓都大開眼界,一些跟隊伍中高官遠遠沾親帶故的市井百姓,都在那兒洋洋得意吹噓與之關係如何瓷實,身邊知根知底的街坊鄰里自然笑而不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