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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蘇沫當然是不得而知的。她照常將孩子往婆家接送,只偶爾覺得鄰里街坊的眼神變得好奇而閃躲,她心頭壓著大石,平時細膩敏感的人這會兒倒是粗心大意了,並不深想。直到有一天,鄰里有位年歲相仿的新媳婦悄悄拉住了她,婉轉點了幾句,她這才恍然。蘇沫一句話也不說,從婆家抱了孩子就走,公公跟在後面喊,婆婆拽著她邊抹淚邊說:“蘇沫,蘇沫,是我們對不起你,沒教育好兒子,小二現在變成這樣,我們管不住他了……”
蘇沫在重擊之下反倒格外清醒,她忽然笑了:“他到底是你們的兒子,錯得再離譜也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能把他怎樣呢?”
說完,她抱著孩子走得飛快,直到後面的人沒有追上來,他們都是有頭臉好面子的人,當然不會在學校家屬區鬧這一摏。蘇沫抱著女兒走到學校的大操場,沉靜冷漠的深秋夜晚,那裡空無一人,她緩緩在水泥看臺邊坐下,哭得極為安靜。
她許久都不曾在這裡待過,大學的操場邊,總是引人遐想的去處。多年前她也曾在這兒上過體育課,或者談戀愛,青春飛揚,希望無限,那時她還是個懵懂的孩子,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甚至,還必須獨立負擔起她的將來。
蘇沫連自己的將來都尋不著。
懷裡的小孩兒一點也不鬧騰,只仰著臉望向自己的母親,單純明亮的眼,像天上的星辰。
塗苒聽著蘇沫的事很是唏噓了一會兒,她現在偶爾多愁善感容易想東想西,不知是不是孕激素或者荷爾蒙的緣故。
她有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有時候又心情雀躍高興得不行,變化總是突如其來,扛不住跑不動,一如現在,滿腔莫名其妙的悲觀情結驟然升起,只覺得這世上誰都不可信,誰也不能信,誰都能輕易打敗自己,而自己只能待在原地束手無策。
肚裡孩子又在伸胳膊踢腿,她終於度過了漫長的擔驚受怕的脆弱階段,此刻想起蘇沫家的寶寶,她卻心存疑惑:我為什麼要生孩子?我既然沒有養兒防老傳宗接代的思想,為何還要忍受著痛苦再眼睜睜的看他承受各種痛苦?難道生他出來就是為了堵住旁人的嘴,表示我有正常的生育能力,表示我能在適婚年齡和一個過得去的男人結合,並且伉儷情深,最後有了感情的結晶?表示我的確是個拋棄不了社會規則也不會被社會所拋棄的正常女人?
也許,幸福只是別人眼裡的幸福,不幸卻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塗苒那晚回家了,不是回孃家。
她走的時候神情有些奇怪的憂傷,周小全說:“你代入感太強,蘇沫是蘇沫,那是她的生活她的經歷,我們誰也改變不了,誰也替代不了她,只能做個好心的看客,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心煩,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胎。”
塗苒知道她說得對,也覺得自己可笑,可是心裡的念頭抑制不了,她認為自己一定要回去一趟,哪怕見不著他,只是在他的房間裡對著他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睡過的床,她也會覺得好些,她忽然迫切的想念一個人,這種念頭蜂湧而至,著實讓人尷尬。
站在家門口,她掏出鑰匙開門,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算小,裡間卻沒任何動靜,他不在家。
她今天一整天都過得稀裡糊塗,都忘了問他的排班情況。
她歇了口氣,推開門,卻聽見細緻的歌聲在流淌。
她順著聲音走過去,書桌上的電腦螢幕泛著藍光,正播放歌曲,輕輕柔柔,連綿不絕。
陸程禹仰靠在椅背上,靜靜地闔著眼,他一手撐著桌子,手心裡壓著只硬殼筆記本,另一隻胳膊自然垂落,手裡捏著香菸,煙霧嫋嫋,前端積了寸許發白的灰燼。那本子是攤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