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著他的背影。

李初夏跟散步一樣走回家,從醫院側門出去拐個彎,沒多久到了,近得很。幾幢獨立小洋房是當年的租界建築,被簇擁在新蓋起的數排青年樓和教師樓之間,隔著精心修剪過的綠化帶,備受矚目。李初夏的家就安在其中之一的歐式小樓裡。

進了門,她和往常一樣把鑰匙串兒隨手擱在走道的櫃子上,轉身欲要上樓,又和往常一樣周淑珍給喚住。

周淑珍一邊把鑰匙串掛進牆上的鑰匙匣,一邊問道:“又在食堂吃過了?”

李初夏說:“吃了。”

周淑珍說:“食堂能有什麼好東西,又被你爸說中了,天天給你留飯,天天倒掉,浪費。”

李初夏說:“一時覺著餓。”

周淑珍看著女兒搖了搖頭,又輕輕推了她一把:“去,陪你爸說說話,知道你工作累,連陪我們聊會子天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初夏便懶洋洋向後靠著的,被周淑珍推一步走一步的往偏廳裡去,周淑珍笑道:“我家博士閨女喲,奔三張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

李副院長正靠在沙發上看報,此時也抬起頭來笑眯眯的問:“怎麼樣啊,小李醫生?”

李初夏一下子歪在沙發上,說:“不怎麼樣。”

李副院長放下報紙:“怎麼,又被孩子們吵昏了頭?”

李初夏嘆道:“兒科,兒科……”又說,“那麼多普通門診呢,偏生都要往專家門診裡擁,這掛號費不是還貴些嘛,門口位置少,還不願意坐,都抱著孩子往裡邊站,那麼小的房間,哭的鬧的,空氣也不流通,什麼味兒都有。”

老李拍拍女兒的肩膀:“有人找你看病不是好事嘛,都這樣,慢慢習慣。要不,再回外科去?”

周淑珍忙說:“別,咱們還是安穩點好,女孩子整天和那些什麼血啊,內臟打交道有什麼好的,就是錢多點,又髒又辛苦,咱們也不缺那幾個錢。”

老李笑笑,悠悠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人,哪知道做這一行的樂趣,我是老了。”

周淑珍擺手:“我是不想知道的,您啊留著自己慢慢樂,”轉臉又對女兒說,“你張阿姨給介紹的那個搞稅務的,看照片像是挺不錯的小夥子,你這幾天有時間就去見見吧。”

李初夏說:“不見,”隔了會兒又補充道,“才回來上崗,哪有那個時間。”

周淑珍說:“去見見,工作也不錯,家裡和咱們也算門當戶對的,都是公務員,年齡也大不了你多少……”

李初夏打斷道:“最煩公務員。”

周淑珍說:“那上回給你介紹的那個銀行的……”

李初夏又說:“最煩整天和錢打交道的。”

周淑珍氣的瞪了她一眼:“你說你不煩什麼吧?”說罷,又衝丈夫使了個眼色。

老李倒是在一旁樂呵呵的瞧著,這回便說:“算了隨她去,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隨她去。”

周淑珍態度很堅決:“不行,這種事哪能由著性子來。先見見再說。”

人如果在一處兜著情緒,在另一處就忍不住尋找發洩口,李初夏一聽這話,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不見,沒時間,要去你自己去。”說著,就噔噔的上了樓,隨後便是“砰”的一聲響房門給甩上了。

周淑珍很是傷神,埋怨:“都是你給慣的。”

老李也說:“你給慣的,”拿起報紙來繼續看,“哎呀,這小李醫生,脾氣可不小。”

停了片刻,周淑珍低聲道:“還想著以前那個呢,指不定這會兒心裡正怨我呢。”

老李說:“肯定的。”

周淑珍說:“死心眼兒,像你。”

老李說:“可不是,這輩子就認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