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下意識的避過陸程禹的手,微微撇開臉去,往一旁挪了挪。她又想和眼前這些人說點什麼,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認為這兒所有的人一個也不能靠得住,更沒個真正能理解她的,原本應該心意相通的那個人卻在此時像是隔得遠遠的,不能走近,無法依賴,她越想越心灰意冷,越想越委屈,爐子邊的水蒸氣適才撲面而至,又熱又溼的貼在臉上衝進眼裡,她不得不強忍著眼眶裡的溼意,不讓它流下來。

怎麼也不能在這兒哭,與其呆在這裡,不如趁早離開。

她打定主意,想走過去抱孩子,那孩子正瞪著烏黑溜圓的眼珠子瞅著自己,她既是要走也一定要帶他一同走。她甚至想到,也許以後再也不會踏進這個門檻,她卻不能猶豫,只能走出去。

陸程禹適時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心很熱,有些像那些溶溶的水蒸氣,卻又生硬的烙著她。她嘗試著掙脫,卻被他抓得更牢。

旁觀者中有幾人同塗苒一樣的心思,眼見這尷尬的火苗就要燒到自己身上,當然走為上計死無對證,正想著撇清干係,卻聽陸程禹冷著聲音:“走什麼?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清楚了。”

那幾人面露難色,卻立時頓住身形。孫慧國平時最忌憚這位陸家長子,原本只是想在親戚們面前挑撥幾句就此孤立塗苒,出出自己心裡的惡氣,沒曾想事態會發展成這樣。但凡陸程禹在場,她就老實了許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會兒還想辯解幾句,卻被陸老爺子一眼給瞪回去。

陸程禹又看向妹子:“說,誰說了什麼,講明白點?”他原本就不算和藹之人,至少陸程程見他嚴肅認真的一面居多,此時又見他神色凌厲,不覺自己心裡也有些兒著慌,畏畏縮縮的瞄了眼周圍的一圈人,欲言又止。

陸程禹語氣緩和了些:“沒事兒,這麼多長輩在這兒,誰還敢把你怎麼樣,儘管說。”

陸程程只得從和王偉荔在門外聽到什麼話開始講起,她原本厭惡孫慧國,這會子見自己的兄長就在跟前,也不忌憚了,字字句句說下去,只恨不得把那些所有膈應人的話全安在繼母一個人頭上。

陸程程多說一句,她哥的臉色就難看幾分。等她說到塗苒被王偉荔打了一巴掌的時候,忽聽見“砰”的一聲響。

陸程程嚇得一哆嗦,抬眼瞧見是他哥將放在案臺邊沿的一隻不鏽鋼鍋子往裡面推了推,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

那鍋子撞在貼了瓷磚的光潤牆壁上又彈開少許,蓋沿蹭著鍋邊嗡嗡作響。

眾人皆不作聲。

陸程禹聽自個兒的妹妹說完了,問她:“嫂子對你好嗎?”

陸小妹肯定道:“好。”

陸程禹掃了眼周圍的一干人等,又問:“你老實跟哥講,這麼些年,你呆在這個家裡頭,誰對你好些?”

陸小妹怔住,卻見兄長看著自己,目光既堅定又溫暖,不由小聲兒答:“除了姑姑,就是嫂子了。”

陸程禹緊接著問:“你嫂子對你好,她圖你什麼了?”

陸小妹這回是徹底摸不著頭腦了,不覺愣愣地說:“嫂子總是帶我出去玩,給我買一堆東西,她能圖我什麼?”

陸程禹點一點頭:“就是,她能圖你什麼?圖你好欺負,也跟著別人一樣欺負你?肯定不能,你嫂子她就是心眼好,要不是她勸我回來看看家裡的老人和唯一的小妹,我今天也未必會跨進這個門檻。”

他後面那句話擲地有聲,表面是對著陸程程說的,但是陸老爺子一聽便知他是何意,想想也確實,自從兒子結婚後,父子間的聯絡才漸漸多起來,兒子回家也多了,態度也並不像先前那樣倔強冷淡,多半是兒媳從中做了些工作,以至於關係不像以前那樣僵。他想到這兒,就對孫慧國平添了一絲厭煩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