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開著,隔間中已有一人靠在案邊面窗坐著。

兩人進到隔間,在坐的人忙轉頭起身行禮,正是管事劉敖。穆清不敢受禮,略偏過身去,含笑還了禮。劉敖不著痕跡地將穆清細掃量了一圈,年紀是小些,看著卻是穩重大方,面容姣好氣韻清淡,算不上絕色。

她才剛安坐下,便發覺窗外的漕河似有異動,河面上多了好幾條官家的船,將河道封得死死的,岸上亦有兵丁列隊把守,那些急等著貨船出碼頭的商戶們或圍聚在岸邊,或相互奔走,攪得原本就熙攘的碼頭沸反盈天,似一鍋熬煮翻滾的粥。

“杜淹的二十三條運鹽船,昨日夜間被鑿沉了一十九條。眼下他失了鹽上的收資,本就無力再購生絲。今年江南一帶秋蠶所產的生絲十之七八已為我所收,若無這些生絲,今年的歲貢他怕是繳不上了。”劉敖淡淡地報著,慢條斯理地在紅泥小風爐上煮著一壺茶水,似在訴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穆清卻聽得心驚肉跳,周身的血直往腦上湧,不消說,沉船之災必是劉敖一手安排的,這釜底抽薪的一擊,迫得杜淹只能讓出販鹽的生意,籌資高價向劉敖購生絲應付歲貢,以保住身家性命了。手段老辣果斷,無怪乎杜家老婦人如此倚重,敢將身家託付予他打理。

再看杜如晦,接過劉敖遞來的茶盅,以小竹片細挑掉了漂浮在茶水面上的茶末和零星桂花瓣,轉手遞給穆清,又接過劉敖遞來的第二盅茶,品了兩口,這才開口,“昨夜做事的人,可穩妥?”

“阿郎放心,極是穩妥,動手的盡是從打南邊來的江湖綠林人士,一早收了錢財回珠崖郡去了,任他如何查,斷捏不住痛腳的。”杜如晦點了點頭,頗為滿意,劉敖卻躊躇起來,“縱是將生絲提了價賣與他,我仍得先撥付他轉讓販鹽權的款,他才有錢資來購生絲。只是我這邊的錢資盡數用於收生絲,再無甚週轉的餘地。”

“缺多少?”杜如晦問到。

劉敖早已測算了然,乾脆道:“若以三份計,康三郎傾其所有隻佔一份,我們佔兩份,奈何財資只夠抵一份,仍有一份的空缺。辦法無外乎兩個,或再找一家共營,或將棲月居讓出去,再不然讓出棲月坊亦可。”

“棲月居的宅子是祖母的陪嫁,賣不得。棲月坊是淮南的耳目,也少不得。”杜如晦從胸中吐出一口氣,深深皺起了眉頭,“若要再尋一家共營,只怕日後不好控制,此事還需慎重考慮,劉管事再無他法了麼?”

劉敖放下手中的茶具,手臂抵著窗框,肅然望著漕河紋絲不動,隔間內一時沒了聲息。窗外漕河邊紛亂的嘈雜聲此起彼伏,高一聲低一聲地傳來。“劉管事要找人共營,算上我一份如何?只不知多少財資方夠抵上一份。”穆清突然開口,輕聲打破了沉默,兩人驚詫地看向她,她抿嘴笑笑又說:“雖無現錢,但有些字帖,拿去兌現了,想來還略值些。”

“穆清!”杜如晦抬手製止了她再往下說,“那是你阿爹留給你的一點念想,怎能這般輕易脫手。”

“阿爹,他若知你破了鹽業的霸盤,還利於民,定會高興。況且,我亦想替自己謀份營生,都知道販鹽獲利大,算是份好營生了罷,這一舉兩得的事,有何做不得?只是七娘不懂買賣,雖出了資,卻還全仰仗劉管事操持才是,到了年末,我那份利中,分一半予劉管事。”穆清爽爽利利地道明瞭,杜如晦沉吟了片刻,也不再拒,便應了她。至於她說的要與劉敖分利的事,劉敖無論如何也不肯受下,堅稱此是分內事,她若再堅持要分,便是看輕了他劉敖。

☆、第二十九章 夜襲

夜襲

漕河碼頭鬨鬧了一晌午,也沒得查出什麼眉目,到日中各人便散了去。三人在棲月坊的隔間裡商談妥當,穆清將五幅字帖盡數拿出來託劉敖轉手,所得補了鹽盤的缺尚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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