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臉上看去,只見他左頸上有一塊黑,似是不小心濺上的墨跡;但仔細看看卻是塊痣。心頭微動:這分明是“徽州墨家”的標記,不由微笑道:“可是徽州莫先生?”

那人正是徽州莫餘。他也沒想到耿蒼懷會認出自己,也就哂然點頭。耿蒼懷有所聯想,又向座中人望去,最後就把目光鎖在了一個四十多歲面相委瑣的中年人身上,笑道:“原來端州端木巧匠也來了。”

說著雙目一閃,這一留心,果然又認出了數人。口裡喃喃道:“天目山的瞽叟雷震九也在;啊,還有辰州言家;嘿、太湖上的好漢也來了;還有吳下顏家——果然稱得上江南武林峰會,只是諸位怎麼都喬裝易容?”

座中無人答話。耿蒼懷又問道:“正主兒還沒到?他到底是誰?”

趙無量雖預知會有此一會,卻似也猜不出正主兒是誰,不由也側耳細聽。卻聽那徽州的莫餘先生已開口笑道:“這次遍發英雄帖,招諸位前來的,是湖州畢家的畢小兄弟。”

他語音方住,就聽江面上傳來一陣槳聲。耿蒼懷朝江上望去,只見霏霏細雨中,一隻舴艋小舟正溯江破浪而來。那划船之人划槳的頻率並不快,只是一槳搖下去,小船就嗖地一下向前竄出好遠,足可見出他臂力之健。

船頭負手站著一個小夥子,耿蒼懷目力好,雖離數箭之地,已見出那小夥兒濃眉大眼,臉上微微有幾個疤痘,卻並不認識。那船轉眼已到江畔,只隱隱聽得那小夥兒跟操舟的夥計說了一聲“小心了”,人輕輕一躍,在船頭已躍起半尺,然後猛地一跺,雙足加勁,使一個千斤墜向甲板上跺去,那船頭不由猛地向水中一沉。卻聽操舟那漢子吐氣開聲,“喲”了一聲,雙漿用力一板,悶聲道:“起!”在船尾一校勁,趁水的勢道,竟把那船頭又高高悠悠起。

那小夥兒就趁這一悠的勁兒,人已撲出,姿態豪蕩,一躍迅疾,迅如狂風捲地,捷如宿鳥歸林,已“刷”地一聲投入水榭裡。

他這一招玩得漂亮,飛渡距離足有數丈,坐在沙灘上的諸人不由都一起鼓譟起來。

那小夥兒團團衝四周一拜,雙手壓了壓,示意眾人靜一靜,才開口道:“湖州畢結見過諸位江湖好友了。”

說著,他身一退,又是團團一拜。然後,已退至莫餘先生桌邊。衝莫餘一笑,隨手抄起一隻杯子,斟滿一杯酒,拱手道:“諸位前輩肯來,那是給小可面子。小可無以為敬。江湖兄弟,彼此心照,話就不再多說,只是先乾這一杯了。”說著,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耿蒼懷冷眼旁觀,見他年紀雖輕,不過二十七八,但舉止豪爽瀟灑,目光精華內蘊,分明是個人物。

他耳朵靈,座中雖數十人,但人人談話都瞞不了他的耳朵,已聽到水榭外沙灘上有一人問道:“華兄,這畢結又是誰?”

旁邊那叫華兄的低聲道:“嘿嘿,連他你都不知,這幾年你是怎麼在過?他現在可是江南武林的紅人兒。出身湖州畢家,母親是當年湖州文家的二小姐文素羽。文家的外圍組織現在可都是他一手打理的。他是文昭公的外孫,聽說極得老頭子喜愛,又是湖州畢家的單傳傳人——湖州畢家上兩代為了‘胡揚一戰’死傷殆盡,到他這一代幾乎只剩他一人了。但這小子頗能振作,自他出道,全憑一已之力,讓湖州畢家再次聲譽鵲起,一時幾為江南之冠。——江湖多世家,有句口號你總聽過吧?”

先說話那人不由道:“什麼?”

姓畢那人笑道:“就是‘湖州筆、吳下鹽、幷州刀、徽州墨、端州硯、汝州窯’,說的就是江湖六大世家。這六家都幾百年的來頭了。現在,湖州畢家可排在第一了。其中畢結風頭正勁,在江南和袁老二一時比肩,號稱為一時瑜亮。你沒看見,徽州莫餘先生,端州端木沁陽也都來給他捧場,只怕另外三家主要人物雖沒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