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去了。而那一筆字和從前他看到的相比,挺拔依舊,卻多了幾分不同從前的筋骨。因而看著看著,他突然出聲問道:“這才不到一年,你這一手八分書比起從前,可是大見長進了。”

這個突兀的聲音不但杜士儀聽見了,四周圍的其他人亦是全都茫然抬頭。等到發現竟是一身便服的大唐天子突然出現在這裡,有人驚呼,也有人手忙腳亂放下紙筆行禮,但更有人直接狼狽地打翻了硯池。而背對著李隆基的杜士儀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筆之後連忙站起身低頭後退行禮。這時候,四周圍已經有一大片人拜見不迭。

“都起來吧,朕只是興之所至,所以來看看。如此壯觀的奮筆疾書,朕看了大為欣悅。”李隆基笑容可掬地擺了擺手,彷彿此前在紫宸殿時的暴怒失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而等到眾人——起身,他過去拿起杜士儀抄錄的那一沓紙隨手翻了翻,又踱過去看了看別人的成果,待發現杜士儀果然是抄得又快又好,顯見往ri抄多了書駕輕就熟,他方才若有所思地說,“杜士儀,你隨朕來,朕有話要問你。”

這種特別的待遇也不知道引來了多少殷羨的目光,而杜士儀答應一聲跟著李隆基往外走,待到殿外穿上了鞋下了臺階時,他心裡已經斷定,這次應該是事發了。儘管他已經做好了相應的預備,但究竟能否會奏效卻並無把握,因而下了最後一級臺階時,見天子突然站定,他連忙跟著停下了腳步,凝神準備那個即將到來的問題。

“人人都想當京官,不願出外,你緣何反其道而行之?莫非是覺得朝堂宰臣,抑或是朕這個天子,還容不下你一個毛頭小子?”

果然來了!

杜士儀聞言反而jing神大振,面上卻露出了狐疑之sè:“陛下……”

“你書齋中的奏疏,朕看過了。”

你堂堂大唐天子,竟然把我扣在麗正書院,然後派人去我家書齋抄檢!

杜士儀暗自腹誹,卻慌忙誠惶誠恐地舉手一揖道:“陛下,臣絕無此意。臣狀頭登科,制舉高第,釋褐便得授萬年尉,不滿一歲更是超遷左拾遺,弱冠便得此殊遇,可說是曠古少有。然則臣長於世家,學於草堂,縱使曾經觀風北疆,也曾見過民生疾苦,卻不曾有過治理一方的經驗,更不曾踏踏實實為國為民做什麼事情。所以,陛下此次遴選州縣刺史縣令,臣得知之後,便不自量力想一求縣令,只是奏疏已成,卻不知道該如何呈遞,心裡有些犯難。”

如果不是先看過杜士儀抄錄的《史通》及其註解,再看到那求出為縣令的奏疏,李隆基哪裡會相信這些話,但此刻他卻分毫不疑。想想杜士儀今年才不過二十出頭,在中書省和門下省的拾遺補闕之中最最年輕,因而不像其他人那樣一心想往朝廷中樞鑽,反而有治理一方的豪情壯志,這也可以理解,於是,他便詞鋒一轉道:“既有此心,那緣何太子三番兩次問學於你,你從不曾通稟?”

“若是太子因私事問於臣,臣自當上奏於上。但太子從臣數月之前侍讀於東宮起,雖三五ri就遣人來,可問的都是經史條目,所以臣只稟報過賀學士和徐學士,並不曾對他人言明。若是陛下容稟,臣可以複述太子歷次所詢經史條目。”

見李隆基果然允准,杜士儀便毫無凝澀地將太子李嗣謙一次又一次來詢問自己的各種問題,以及自己的回答如實告知,末了見天子面sè稍霽,他這才躬身說道:“陛下恕臣惶恐,其實臣此次求為外官,亦是因太子殿下求教。臣才學鄙陋,遠遠不及麗正書院各位賢達,並東宮諸位侍讀。太子以千金之軀親厚,頗有因臣年紀相仿之故。然則東宮講讀,歷來皆挑選老成持重之人,想也有怕我等不識世情,以至於使得儲君心xing毛躁之故。然則太子向學之心並無謬誤,只要臣出為外官,太子自然不會再惦記著臣。”

李隆基想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