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眼瞪大眼——不是我要篡改詞彙,實在沒人是小眼——而後一雙虎虎生威的大眼盯住一雙怯生生的大眼:“解釋為什麼有門不走,要翻窗戶?”

理虧的人,腦袋垂得低低地囁嚅:“他們說,你很生氣,都踢人了。”

他不高興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會踢你?”

她不能那麼昧著良心汙衊他,這人婚前是有點魯莽,婚後卻溫柔體貼,連重話都不曾加在她身上一句,她越想越羞愧,終於哭了起來:“是我不對,不該躲著你,但我真地怕被你怨恨”

她生性冷淡自持,並不是個很合群的人,也不介意被人孤立。在沈府時,巴不得被遺忘在山水園,免得被七姑八婆惦記;進了趙國後宮,同樣巴不得隱居在東宮,遠離那些恩怨情仇,明爭暗鬥。

誰記恨她,冷待她都沒關係,只有一個人,她受不了看他的冷眼,那是她在這舉目無親的世間最深的牽袢,和最眷戀的溫暖。

趙佑熙聽得莫名其妙:“被我怨恨?”

俞宛秋抬起掛著淚珠的小臉,先若有所思,繼而笑得如雲破月出:“原來是我想錯了。”

看著那梨花帶雨的俏模樣,趙佑熙愛憐不已,但是等等,這人的話有問題,“你到底怎麼想我了?”都嚇得要跳窗戶跑了,真過分,他是凶神惡煞嗎?

“沒怎麼想,就是怕你生氣,呃,你怎麼跑到窗戶後面去了?”她怎敢說實話,只好努力轉移話題。

他也不敢說實話:他心裡難受,只想早點見到她,很煩應付外人,尤其是那種不會看臉色,一個勁纏上來獻殷勤的厭物。得知她在跟醫館的人議事,他索性繞到後面去,省得碰到那群天生話嘮的大夫。

所以說,窗子本是他先看中的,他打算等房裡的客人走後再跳進來。誰知他還沒跳進,有人先跳出去了,哎,誰叫他們是夫妻呢,就是心有靈犀。

雖然心裡得意,他可沒被她糊弄過去,板著臉讓她“把話說清楚”。

俞宛秋深吸一口氣道:“我先把常家那老兩口安排一下,再跟你在車裡談,好不好?”

既然他追了過來,常伯兩口子只好另約時間了,而要跟他談的話,事涉皇家機密,不適合在醫館進行。

於是招來周長齡吩咐道:“你去找戚長生,讓他把常老夫婦送到貴賓館去,就說是我的貴客,讓他們好好招待。如果我今天抽不出時間的話,最遲明天會去看他們。”

“是”,周長齡領命而去。

兩人上了車,俞宛秋主動提起太后的病,試探道:“現在是母后在太后的病榻前侍疾,你看,我要不要也去?”

不是她喜歡自找苦吃,而是深知自己所處的年代有怎樣的規矩。

古時侯的孝子賢孫,講究“藥必親嘗”,“事必恭親”,可趙延昌和趙佑熙地位非凡,要操勞軍國大事,不可能丟下朝廷和軍隊,跑去慈懿宮守著太后。

那麼,在他們心裡,在世人眼裡,是不是就該“夫不能任事,妻代其勞”,尤其是在有皇后專美於前的情況下?

趙佑熙的回答是:“你去幹什麼,太后那裡多的是人,比我們東宮只多不少。”見俞宛秋沒吭聲,又道:“若連照顧一個病人都要太子妃親力親為,宮裡養那些閒人是幹什麼用的?不如統統攆出去好了。”

俞宛秋頗有些意外,以前只知道他爽朗單純,但終究是古人,跳不出那些條條框框,沒想到他這麼開明。

即使如此,她還是強調:“可母后天天守在那裡的。”

趙佑熙面無表情地說:“別跟她比,她那是做給父皇看的。”可能覺得不該這樣說自己的親孃,嘆了一口氣道:“我們以後每天去看看太后,陪她說說話就行了,至於煎藥喂藥,自有下人去做,你不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