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到了,就順手拉一把,能拉起來一個就是一個。

他從來不違逆天地倫常些甚麼東西,他只是隨性的活著自己想活的法子。

餓了便吃飯,困了便睡覺,醒了便做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按著一件事情正常該發展的軌跡來的。

當然,他雖然是這麼活著的,可是,卻也從來不怕突發的事情。

偶爾有時候小孩子心性上來了,他還特喜歡琢磨。

比如此時,他索性將整個上身也蹭到了蘇提燈那床上,單手撐著臉,仔仔細細的盯著那張慈悲的有些過分的面容。

蘇提燈,你不正常。

薛黎陷在內心吶喊道,可是掙扎完了又不得不思考,這人不正常在哪裡呢?

總是給他一種違和感。

好像……他能從這個人的身上感覺到兩個「蘇提燈」似的。

只是,這兩個蘇提燈都不正常。

一個太過善良,一個太過……

太過甚麼呢?黑暗?不,這人好像並不怎麼黑暗,除了是個奸商之外。

冷清?不,這人卻又是極其喜笑的,雖然笑起來有時候還是帶著那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所以,這冷清是劃分到正面還是陰面呢?

理智?不,這人也有不理智的時候,瞧見沒,沉瑟一拋棄他他就崩潰了。

嘖,歸根結底到也是個小孩子麼!

他倒是也知道,沉瑟一走,他的靠山沒了,於是便害怕了起來罷!

又不無惡意的想到,此刻就算是欺負哭了這人,他也沒地兒找人護著他了。

當然,這等惡劣的念頭也就在心裡過過,薛黎陷老老實實的再度坐回了床下,放棄了把他關小黑屋暴揍一頓的衝動。

怎麼說呢,蘇提燈這人給自己最大的感受,還是像一隻有點無助但是硬要裝出很強勢樣子出來,經常莫名其妙就呲牙咧嘴的小獸罷了。

像是隻,原先很信任人類,可是被人類拋棄的小野獸,於是後來不敢相信別人了,就……開始有點變得奇奇怪怪。

可到底奇怪在哪兒呢?薛黎陷現在還想不出來。

索性把頭仰靠在了他床榻上,薛黎陷閉著眼一邊睡一邊尋思事情。

蘇提燈是真沒想到薛黎陷怕自己出事,於是索性同自己一間屋子了。

他能容忍他的房間裡出現的也就月娘沉瑟綠奴三個人而已,雖然知道這個人是自己哥哥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此刻,接受起來也是太難。

因為這個人……實在太不乾淨了。

生活質量糙到讓蘇提燈覺得便是把此人扔到豬圈裡,也是能活的開開心心的。

「薛黎陷。」

薛黎陷猛的一下醒了,起身太快還扭著脖子了,坐在地上驚恐的回頭望去,就見稀薄的月光照在蘇善人那一張溫善的娃娃臉上,只不過,神情可一點也不溫善。

蘇提燈像是剛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語氣沒有絲毫和善,毫不客氣道,「你怎麼在這兒?」

臥……槽!

這,這藥效果沒這麼快吧。

薛黎陷挑了挑一側眉毛,心說這人現在已經清醒了?那又要大嘴巴子箍自己了?

薛掌櫃蹭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原本想好好的跟他道一下他今天白天都做了些甚麼讓人哭笑不得又驚恐的不得了的事,可又想到精神錯亂的病人最激不得,這人又十分喜愛面子,寧肯把那一幕幕爛在自己肚子裡也不能說出去,於是薛黎陷瞪圓了一雙大眼傻愣愣的看了蘇提燈半晌,這才道,「我估計是夢遊,夢遊到這兒來了。不好意思,擾著你睡覺了,你繼續睡,繼續睡。我這就走。」

蘇提燈的神情有些恍惚,可薛黎陷也來不及細看就忙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