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多不願意,我再也不是從前的小女孩。」

他發一會子愣,低下頭來,「你不長大,我就不老,所以希望你一輩子是小孩。」

我微笑,無言。

「這些年來,你也吃了不少苦。」

「做人根本就是吃苦,誰不是呢。」不願多說。

「承鈺,讓我補償你。」

我一震,他一直未曾忘懷我,不過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他不見得會年年追問下去。

我低聲說:「我已不再美麗。」

「我不介意。」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腮邊。

「我介意。」

「你不必這樣,如此說來,我何嘗不是一日比一日醜陋。」

「你不同,你還擁有其他,而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你願意與喬梅琳共度一生?」

「不一定,但是目前我們相處得很好。」

「承鈺,為何這麼驕傲?」

我雙眼看著遠處,自卑的我不能在感情上滿足他。

「我們做錯了什麼,承鈺,如果這是圓舞,為什麼到頭來,雙方經歷這許多不同的事與人卻沒有與原先的舞伴離場?」

過了許久,我說:「也許音樂不對,也許我們聽錯了,也許是另一種舞,不是這個跳法,我們表錯了情?」他落下淚來。

「但是曾經共舞,是我畢生快樂。」他緊緊閉上雙眼,我把手帕還給他。

遠處傳來一把清脆的聲音,「傅於琛,付——於一一心」

我抬起頭,大吃一驚。

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一頭長髮,雪白瓜子臉,正在向我們走過來,她穿著小小一件襯衫,領子俏皮地往上翻,大圓裙,平底鞋,素淨的面孔上沒有化妝,只搽著櫻桃紅的口紅。

我張大了嘴。

這是周承鈺,這是我,我離了魂,回到二十年之前,站在風裡,一額頭碎發飄拂,一臉笑容,眼目明亮,不惑地看著二十年後殘缺的自身。

小女孩逐步走過來,我定定神,回到現實的世界來,輕輕同傅於琛說:「找你呢。」

他轉過頭去。

「付於心。」她叫他,是她與他結伴來。

我站起來,「我要走了,梅琳在等我。」

「承鈺——」

我溫和地朝女孩呶呶嘴,抓起手袋,匆匆離開館子。

朝旅館走去的時候,我一直想,一定是音樂不對,我與傅於琛,卻會錯了意,空在舞池中,逗留那麼些時候,最後說再見的時候,沒找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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