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夜什麼都沒說,只看了看腕錶。

蘇玖瑤從他的動作裡看出了煩躁,以及對蕭重煬的不尊重。

蕭重煬內心陰暗,做事卑鄙,又幹過很多殘忍的事,固然是不值得尊重,但兩人到底沒有撕破臉,過去顧寒夜還是會正常和蕭重煬相處。

今天卻不同。

顧寒夜對蕭重煬態度的轉變,全是因為得知自己的母親和蕭重煬有過戀愛關係。

他從沒說過,但蘇玖瑤知道,他如鯁在喉。

偏偏蕭重煬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還是和寒夜的母親有關。

蕭重煬說:“可能是因為老了吧,眼下的事情經常忘,過去的事情反而變得很清晰,最近也不知怎麼的,總是會夢到你母親……”

他頓了下,“我記得跟你提過,我和你母親以前是朋友。”

顧寒夜沒有回應,眼神冷淡地看著蕭重煬。

蕭重煬好像刻意忽略這份冷淡,自顧自地說下去:“正好今天見到你,想和你聊聊你母親生前……”

顧寒夜打斷了他的話:“我媽去世的時候,我還小,很多都不記得了。”

蕭重煬苦笑:“那她和你父親分居的事,你總記得吧?”

“沒有分居。”

顧寒夜回答得很堅決,好像在講述事實。

“不是搬出老宅了?”

“我媽不喜歡住市裡,才搬到郊外,我爸幾乎每天都回家。”

蕭重煬笑了:“我怎麼聽說,你爸一次都沒去看過她,她還一直想和你爸離婚來著。”

“那是您聽錯了,”顧寒夜頓了頓,淡淡笑了下,好像回憶起了一些令他很幸福的往事。

他對蕭重煬說:“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我記得,自己每天晚上都會在我父母床上睡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在我自己的小房間裡。我便走去我父母的臥室,爬上床,硬躺在他們兩人中間。然後我會和我父母一起刷牙,一起吃早飯,吃完早飯,父親去公司,順路送我去幼兒園。”

在顧寒夜說這些的時候,蕭重煬的手握著木椅扶手,緊緊攥著,嘴唇輕微顫抖,蘇玖瑤甚至看到他眼圈紅了。

顧寒夜抿一口茶,用稀疏平常的語氣說道:“您是想聽這些麼?反正我也就只記得這些。”

蕭重煬臉色發青,忽然深吸了口氣,就像險些溺死在水底的人,突然浮出了水面。

然後手抓起桌上帕子,捂著嘴猛咳起來。

他咳得很兇,好像要把肺咳出來。

有男傭人上前來,給他送什麼止咳的藥,他手一抬,打翻了傭人的托盤。

傭人嚇得臉色發白,撿起托盤,退回到別墅裡去。

等他氣息終於平穩,嘆一口氣,把帕子摺好放在膝蓋上,對顧寒夜和蘇玖瑤說:“抱歉,最近老毛病犯了,說兩句話就咳嗽。”

“那您多吃藥,少說話。”顧寒夜說著,還給蕭重煬添了茶。

蕭重煬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你這性子,和你母親很像啊。”

顧寒夜也笑了下:“我倒覺得,我更像我爸。”

蕭重煬笑笑,沒說話。

顧寒夜喝完了杯中茶水,牽起蘇玖瑤的手,站起身來:“多謝蕭先生款待,我和玖瑤一會兒還有事,就不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