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伸手在裡面撥捻了一番,尋出一小板繡線來遞給遺玉,“可是這顏色?”

遺玉一眼辨認出這就是上次隔壁的嬸子拿的袖樣上的線色,“就是這個,怎麼賣?”

“這線是咱們從揚州特進的,一板線要一兩銀子。”

遺玉低頭看著手上掌心大小、四角磨得圓滑的小板,暗道一聲這東西可真不便宜,“那給我拿兩板。”

掌櫃的一應,在那精緻的繡筐裡挑了兩板顏色一樣的,伸手遞過,正看見遺玉從袖袋裡掏出一隻翠底銀邊的精緻荷囊,好奇地多瞄了一眼,卻是頓時大驚失色。

遺玉從荷囊裡撿了兩塊碎銀掏出來,遞給掌櫃的,卻見對方正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盯著自己的手,也不接錢,“掌櫃的?”

這中年掌櫃方才抬起頭來,眼睛裡有著說不出的激動之色,就聽他聲音略帶顫抖地問道:“小、小姐,你這荷囊給我看看可好?”

站在一邊的盧俊先不滿了,“你這人好沒禮貌,到底賣不賣東西,不賣我們就走了。”

“不不、不是,小姐,讓我看看你那荷囊,這兩板繡線我不收你銀子可好?”

遺玉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荷囊又看了看這中年掌櫃的面色,雖起疑心,但還是將荷囊地給了他,裡面裝著昨日學裡發給她的例銀。

中年掌櫃接過荷囊後,就迫不及待地拉開囊口,朝外一翻,待看清裡面紋路,頓時面色更驚,“這是在哪裡買的?”

遺玉略一猶豫,老實地道:“是我孃親繡的。”

“你娘?”掌櫃的聲音徒然一提,見到遺玉點頭後,一雙微微泛著溼潤的眼睛左右打量了一番站在遺玉兩旁的盧家兩兄弟,強忍鎮定繼續問道,“小姐,你孃的家姓可是姓盧?”

不待遺玉回答,盧智突然伸手環上她的肩膀,劈手奪過掌櫃手中荷囊,轉身就走,盧俊半知半解的跟上他們。

“別走!少爺小姐別走!”那掌櫃的見這情況,慌忙磕磕絆絆從櫃檯後面跑出來,卻被一把椅子拌翻跌倒在地,腳上一陣鈍痛,只能看著愈漸遠去的三兄妹,失聲喊道:“小的是盧正啊,小的是盧正!”

遺玉不明所以地被盧智推著朝前走,回頭正看見跌倒在店門口的掌櫃,心下一頓,“大哥,那人摔倒了!”

盧智在聽見那掌櫃的高喊後身形便是一滯,強忍了沒有回頭,繼續帶著她朝前走,腳步更快,遺玉聽著身後有些淒厲的叫聲,不住地回頭,身體也開始掙扎,盧智的手臂卻鎖得更緊,半點也沒顧她肩上的舊傷,她回頭待要詢問,正對上了盧智眼中難掩的痛色,心中一悟,也不再掙扎,順著他的步伐小跑著朝前走。

待兄妹三人走遠,那綢緞莊才有一個小夥計從裡面走了出來,見著倒在地上的掌櫃,趕緊上前把人扶了起來,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正叔,您不要緊吧?”

掌櫃的咬牙忍著腳腕上的劇痛,快速吩咐道:“扶我回房裡去。”

這夥計還待詢問,被他狠狠一瞪後,方才趕緊架著他回了後院的臥房,掌櫃的在書桌前坐下,湊合研了些墨出來,便鋪開紙張在上面寫下幾行小字,將那紙頭撕去,搓成細條,又從桌上的鳥籠裡掏出一隻青頭信鴿,將條子綁在鴿腿上。

伸手輕摸了兩下鴿子的頭部,推開窗子,抖手將它放飛。

×××

兄妹三人回到馬車上,就連盧俊都沒有開口多話,好一陣子安靜後,遺玉低著頭,緩緩低聲道:“他說他叫盧正,我聽到了。”

盧智身形僵硬著,並不回話,盧俊猶豫了一下,乾笑了兩聲,“興許那掌櫃認錯了,我看他就有些不正常。”

遺玉猛然抬頭對上盧俊,一雙晶亮的眼睛在略顯陰暗的車廂裡閃爍著莫名的眸光,隨即她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