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中植見她這模樣就知道是被自己嚇著了,連忙收了臉上的陰冷,心中一苦,柺杖一撐地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拖著腿走到盧氏身邊,緩緩也蹲了下來。

他將柺杖放在一邊,一手撐著地,一手有些發顫地搭上盧氏的肩膀,儘量讓語氣放地柔和一些,“嵐娘,你這是怎麼了,我是爹啊,你認不得我了?”

盧氏身體瞬間僵硬起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對她溫聲細語的人,是她爹爹嗎,是那個一聲充滿寒意的冷哼後,就再也不願意見她一面的爹嗎

“唉,”見她仍是一語不發,盧中植沉聲嘆了一口氣,扭頭對著靠牆站立的青年道:“帶這小丫頭出去。”

那青年遂朝立在盧氏一旁正發呆的小滿伸出了手。

“別動我!你們到底是——”青年伸出兩指在小滿脖頸下點了兩下,一臂夾著小姑娘就從客廳後門進了院子裡去,又將門從外面關上,這下屋裡就只剩下了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女。

在後院當了小半個時辰的小滿,因為既不能說話又不能動作,一

張小臉憋地通紅,時不時地聽見廳中傳來盧氏隱隱約約的哭聲,更是使勁地瞪著那個蹲在花圃旁邊觀察草莓的青年。

在說客廳裡,盧中植看著跪在自己膝前小心翼翼地碰著自己左小腿的盧氏,眼眶發熱,他以為這女兒要很難才能原諒自己,卻沒想到在發現他一條腿殘疾後,這孩子就脫口喊了他“爹”。

之後他又將當年事情的原委細細與她講了,她卻問也沒問那姓房的小子的事情,臉色在震驚和苦澀中翻來覆去一陣變化,最後痛哭了一場,才又跪在他身前。

“好了,我又不是不會動了,不過是一條腿不利索。”盧中植伸手把盧氏扶了起來,讓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孩子,你哭也哭了,氣也氣過了,給爹一句明白話,你可是原諒了爹?”

盧氏拿出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苦笑道:“爹,您瞞得我好苦,孩兒若說心裡半點也不在意那是假的,三個孩子跟著我過了十來年的苦日子,我那玉兒更是白白做了四年的傻子,這一路走來,卻比我過去活的二十多年吃的苦頭多上幾十倍不只……可是我現下卻只想著那幾個孩子平安高興就好。”

盧氏十八歲才出閣,她家中上面有兩兄一姐,由於長相和性子極效盧中植,從小就受父親喜愛,後來嫁給了父親至交的兒子,日子也算和樂。只是因為摻合進了當年安王和太子的黨爭,才陰差陽錯被兩家當成了棄子。

盧中植點點頭,知道盧氏肯叫他爹,那就算嘴上沒說明白,心裡也是認她的,在感動之餘,又聽她提及了那幾個孩子,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來。

盧智和盧俊,原名是房遺直和房遺愛,可這智和俊兩個字,卻是他親自給取的,當時他那老友死後,盧氏剛懷上孕,他還隨口提過若是生個女兒,那便叫個遺玉好了,沒想到正幾個字,最後卻成了他孫兒們現在正兒八經的名字。

“那三個孩子都是好的,孩兒,你不虧是爹親手帶大的,一個婦人竟是養了兩個孩子進到那國子監裡去上學,別人家誰有這樣的閨女!”

盧中植閉口沒有談房家的事情,當年安王勢大,外表中立的房家其實和盧家一樣都是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派的,太子暗派了房玄齡到暗投安王,包括他在內也只有三個人知道。

安王野心勃勃,因為帶了數年的兵,又久經沙場,心性既有軍人的豪爽,又有陰暗的血腥一面,房玄齡雖然做的真切,可是他一開始卻只是信上三分。武德五年,安王把房玄齡投靠他的事情擺到了明面上,太子一系的盧中植不得不對外做出與其斷交的樣子。

若是兩家只有這父輩的交情在也就罷了,可是好死不活的,盧中植的女兒竟然是房玄齡的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