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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語的含義需要依託,如果現實沒有經歷過,很難理解。
文安沒有親人,唯一見過的父親,又算不上父親。
「爸爸」這個詞,於他而言,只是「打我的人」而已。
葉庭望著中國家庭複雜的譜系圖,陷入了沉默。
然後,文安突然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一張圖,又翻到前面,指了指另一個詞。
爸爸,回來?
那個人還會不會回來?
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墜落,葉庭腦中迴響著轟鳴聲。
在文安的檔案裡,對他獲救的經歷,有一條記錄:親生父親下落不明。
他在學校上電腦課時,搜尋過文安的案子。新聞裡簡單提了幾句,文安被救時,陳彥合正在國外度假,聽聞訊息,立刻把資產提現,自此人間蒸發。陳彥合留學多年,父母做的也是外貿生意,習慣和外資銀行交接,警方沒有來得及凍結他的資產。
之後,就再也沒有這個人的訊息,只剩下警方發布的通緝令照片。
文安當然不知道這一切,他不懂跨境追捕的艱難,不懂引渡條約,不懂身份可以購買,一個人可以在法律上變成另一個人。他只是擔心,那個打他的人會不會回來。
他看到那個高大的黑影向他逼近,忽然顫抖起來,滿臉驚恐。
他抱住葉庭,讓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他。葉庭緊緊把他圈在懷裡,似乎是想幫他隔絕世間所有的惡意。
「他不會再傷害你的,」葉庭說,「我會找到他,讓他付出代價。」
他們只是孩子,身無分文,無依無靠,一個消失在國外的人,當然無從找起。
但沒關係。即使不是現在,以後,以後一定有機會找到的。
五年,十年,二十年。他們還有那麼漫長的人生,那麼多變數,那麼多轉機。
好在他們很幸運。
十年,文安想,十年之後,他還是做到了。
電話另一頭,鄭墨陽只是簡單地說:「在他心裡,還是沒有什麼比你重要。」
文安看著臥室的床鋪,五年過去,那裡已經沒有葉庭的氣息了。他以為分開之後,葉庭會從他的生活裡一點點淡去,他也會從葉庭的世界裡逐漸消失。
他站起來,憤憤地盯著床鋪,好像上面還有葉庭沉睡的背影。
他想忘記的,他馬上就能放下了,可是現在葉庭告訴他,在我的生命裡,你仍然最重要。
這讓他怎麼放下?
「他憑什麼?」文安說。
電話另一頭的老父親發出疑問聲。
「這是我的家事,」文安說,「他憑什麼替我去?」
鄭墨陽說:「他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去。再說了,陳彥合不認識他,行動起來更方便。如果你去了,他認出你,又跑了怎麼辦?」
文安想了想,問:「他能認出我嗎?」
說來有點可笑,雖然陳彥合折磨了他十年,可他並不覺得,對方有正眼看過他。而且,十年前他嚴重營養不良,整個人瘦脫相了,即使不算少年到成人的外貌改變,他的樣子也和之前大相逕庭。
「你的眼睛,」鄭墨陽說,「亞洲輪廓,黑色直發,藍眼睛,很少見。」
「那簡單,」文安說,「帶美瞳。我一直想換個髮型。」
鄭墨陽還是覺得不妥,但他知道,文安雖然性格軟,決定了卻從不回頭。當初在孤兒院,他不願意一個人走,現在,他也不想讓葉庭一個人去。
「他會趕你回來的,」鄭墨陽說,「他一輩子都不想讓你再見到那個人。」
「他憑什麼管我?」文安說,「他是我什麼人,替我報仇?」
然後,文安忽然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