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宋介,他的內心其實並不像表面那樣的堅定和坦然,偶爾總會浮起一絲的愧疚來。無論怎麼說,他強佔宋家祖傳通天鑑殘紋是事實,宋介再怎麼說、再怎麼做都是不為過的。而他之所以拒不歸還,並非是因宋介不足以承受通天鑑,也不是為了天下蒼生,修行界之和平,而是一己之貪慾。他也想像樓子方那樣在一夜間變得強大,無人能敵,通天鑑就是他唯一的希望。若是還給了宋介,怕是終此一生都再也找不到機會了。

當然,他也曾想過歸還的,奈何幾塊通天鑑殘紋已經融為一體,他沒法子將它們分解開來,更不可能為了歸還其中的一部分而將一整塊都給了宋介。所以,他告訴自己:與其我放棄機會,還不如讓他(宋介)放棄。

在追求強大的實力面前,他貪婪得很坦然。每每升起愧疚之情的同時,他就會想到修行者們對龍鱗、對通天鑑的爭奪,那也是在貪婪的支配下,一種理所當然的心理。

怪誰呢?

誰都不能怪!

也沒法子怪!

“既然我自己都不能剋制貪婪,又拿什麼來要求別人?”

有了這樣的想法後,過往的仇恨也漸漸淡了。

恨得再深又有什麼意思?

不過是讓自己徒增心理負擔罷了,於被恨之人無半點的損失。倒不如將仇恨釋放了,待有機會之時,再一起報之。事實上修行界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做的,只有極少數心胸太過狹窄或是揹負著刻骨仇恨,實在無法釋懷者,方才走向那一個極端。

面對凜凜天象,便是堂堂君子也會驚懼,何況是他這個心懷愧疚之人呢?

略略讓思緒在回憶地馳騁了一番,他又想到了【劍典】上關於誠字境的講述。誠者,正也,意正方為心誠,誠才能專,專才能精,精才能以小見於大,登堂入室,以窺劍道。

楚庸忽略了正意之說,只一心追求於誠,追求於專,反倒墜入了魔道。關天養既不刻意追求如何才能正意,更沒有費煞心思要做到‘誠’,進境反倒遠比楚庸更快,不過幾年之間就晉入了微字境。此時細細想來,關天養才發現其實自己的心並不正,意也不夠誠,更談不上專和精了。但境界這東西就是那樣的奇妙,不正而正,不誠而誠,若是刻意追求一個標準,反而就進入了邪途了。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關天養猛地醒悟過來:劍修的十字境界——技修誠微知,明真空虛玄——不是說晉入了更高的境界,低一層的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站在他現在的境界高度來看,十字境界似乎沒有高低之分,都是平行排列的,每一個境界都獨特的價值和意義,都需要用一生來奉行。

比如技字境,每一個劍修對技巧的追求都是無上限的,隨著實力和境界的提升,對技巧的認識和使用又會有不同。

從成為劍修伊始,一直到超超玄元之境,劍修都在踐行著‘身與劍修,心與劍修,神與劍修’的承諾,至死不渝。

劍在何處呢?

他不是乾坤戒裡的相思,也不是寄藏於相思之中的劍魂,他就是自己。

劍修的根本就是意志,意志須得誠正方才能夠專精。劍魂是劍氣之源,是劍修支配力量的具體表現,它最基本的特徵就是須得以原力來激發,沒有任何的屬性,無堅不摧,無物不破。而原力的多寡則受制於意志的強弱,意志越強,劍魂越強,所能御使的劍氣也就越強。

在悟明瞭劍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劍,劍修的根本精義不是在於修煉劍中之魂亦或是手中之劍,而是修煉自己的意志時,關天養已經在無意間觸及到了知字境的秘要。

當然,他才晉入修字境,還有極為漫長的路要走,但這並不影響他在境界上對知字境進行無意識的體悟和展望。

暴雨嘩嘩地傾洩著,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