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下)】

這一次關天養喝得極慢,一小杯水,足用了十次才飲盡。見他放下杯子後,白龍又問:“這次可品出味道來了麼?”

關天養苦笑道:“沒有,白開水怎麼會有味道?”

白龍這才大笑道:“這不就成了麼?仁只是一個概念,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怎麼會不空泛呢?”

關天養哦了一聲,細細地咀嚼起白龍話中的意思。

“顏淵、仲弓、司馬牛和樊遲都問夫子何為仁,夫子的回答不盡相同。為何會不同呢?旨因這四人的天資、德行、見識還有悟性都不盡同,夫子給予了針對性的回答。若是夫子將本該回答顏淵的告訴了仲弓,再將本該回答仲弓的告訴了顏淵,你覺得他們都還能理解何為仁麼?”

關天養默誦了顏淵問仁的那一段,笑道:“那定是不能的了……”可還是不明白他問仁與白開水的味道有何聯絡。

“這便對了。我是佛門弟子,只知慈悲,不問仁。在我看來,這仁與白開水一般沒有滋味!”

關天養大笑,“看來我是問道於盲了?!”

“然也!”白龍道:“我姑且試著從字面意思來闡述一下顏淵問仁,你權作參考就是。夫子告訴顏淵是克己復禮以為仁,禮是什麼?既是一種形式,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規範。說得更簡白一些,那就是要一個人不論是行動還是思想上,都要約束住自己,那便達到仁的境界了。這與道家的逍遙恰好相反。逍遙是循其本性而為,不問目的,不慮根由,不問未來,想怎樣便怎樣。魔道一脈大約就可歸於‘逍遙’信仰一類,但他們又做得太過了些。顏淵的仁、仲弓的仁、司馬牛和樊遲的仁都不盡同,這就說明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的。放在我這裡,仁就是發慈悲之心,濟世救苦,人人棄惡奉善。至於你的仁是什麼,那便只有你知道了。”

“發慈悲之心,濟世救苦,人人棄惡奉善……”如此淺顯的話,關天養如何會不明白呢?他暗暗自問道:“這便是白龍大師的仁,我的仁是什麼?”卻是一片茫然,完全沒有個清晰的概念。

見關天養陷入了苦思,白龍也沒有再說,徑直卻忙他的。

全神貫注的思考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一夜對關天養來說未免過得太快了些,似乎只是出了一會子神的功夫。

窗外陽光燦爛,微風沙沙地拂過青蔥的菩提樹梢,帶來了清脆的鳥鳴之聲,空氣裡帶著淡淡的書墨之香,教人為之陶醉。

關天養差點以為在做夢。走到窗前望著澄藍的天幕,渾似洗盡的藍色寶石,純淨得教人驚歎。“天怎麼就亮了?”他吃吃地笑了起來,全然回想不起這一夜都做了什麼。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記起昨夜與白龍談仁的事來,又忍不住自問道:“我的仁是什麼?是人人相安無事,修仙的修仙,做生意的做生意,沒有殺戮,沒有爭鬥,沒有爾虞我詐麼?不,不是的……”又快要想得出神了,就聽腳步聲漸近,廣思的聲音響起,“關施主,早膳已經備好了,要現在用麼?”

關天養笑道:“好呀……”回身正要衝廣思行禮,但見廣思少了一臂,隻手託著早膳送了進來,頓時驚得呆住了。“大和尚,你……”

廣思笑問道:“施主可是見貧僧少了一臂,心下震驚麼?”

關天養確實震驚難言,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哀嘆一聲,問道:“可是被魔道中人所傷麼?”

廣思道:“誰傷的又有什麼區別呢?貧僧為護寺而戰,求仁得仁!”單手一稽,“施主慢用!”便出去了。

“求仁得仁?”關天養望著廣思的背影,暗暗嚼著這話,心頭頓時亮了起來。暗道:“廣思大師的仁是護寺,我的仁豈不就是壯大自己,不再受到欺凌?”猛地打了個激靈,心絃一顫,又自問道:“【大學】說,誠其意者,毋自欺。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