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他這幾日來的孤獨,也不責備,只是笑著任他折騰。

菊月和喜煙看在眼裡,會心相視一笑。如今她們倆一個貼身服侍婉貞,一個專心服侍念哥兒,相處得久了,便也熟悉了,彼此各有分工,倒也相處融洽。

“主子,小主子先交給奴婢。您還是早些去沐浴更衣,然後好好休息才是。”菊月上前一步,笑著說道。

婉貞也是疲累到了極點,聞言也不反對,將懷裡的念哥兒交給她,自己則在喜煙的服侍下洗漱、沐浴去了。因著太過勞累,洗完之後,幾乎是一沾枕頭便沉沉墜入了夢鄉,而念哥兒彷彿也知道母親此刻的虛弱,並不調皮,只是乖乖地蜷縮在母親懷裡,也是一同入眠。

然而婉貞卻睡不踏實。

夢中,她發現自己在不停地跑、跑、跑,身邊高大參天的樹木飛快地向後退去,頭頂上黑沉不見天日。她不知自己為何要跑,只知道前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曾放下,有力地支撐著她的身軀、她的意志,讓她不至於半途崩潰、前功盡棄。

忽然,腳下一絆,她摔倒了。纖手一下脫出了那雙大掌,心頭忽然一陣恐慌襲來,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那人回過身來,她看見了他的臉,竟然是光緒意外而又不意外地,她伸出手,他也伸出手,兩人眼看就要拉住彼此,卻忽然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憑空而起,眨眼間就將他捲住,拉進了那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霧。

“不——”她心膽俱裂,張口大叫著,拼命伸手想要拉回他。怎奈此時仍舊趴在地上,無論如何也無法觸到他伸出的雙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著滿心的絕望,從她的面前消失無蹤……

“呼”地一下,她猛然坐起身,劇烈喘息著,只覺得心跳如雷。身上傳來一陣陣涼意,她伸手抹了把額頭,一手的汗水,再看身上,裡衣已經溼透了

驚魂稍定,她轉頭四顧了一下,想起來此刻自己正身在永壽宮,旋又想起還躺在養心殿裡的光緒,頓時心頭又是一陣緊縮,趕緊下了床,自個兒拿出一套乾淨的裡衣換上,再套上外袍。

開啟門,立刻驚醒了就睡在外間的菊月和喜煙,兩人起身一看,婉貞竟已經醒來了,不由皆是一驚,隨即迎上前去,問道:“主子,怎麼了?”

婉貞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她們,問道:“什麼時候了?”

“快到卯時了。”喜煙答道。

她咬了咬下唇,說道:“菊月,進去陪著念哥兒。喜煙,隨我去探視皇上。”

“可是主子,您才睡了兩個多時辰啊”菊月心疼地說。

“如今皇上這樣,我又如何睡得著?照我的吩咐去做。”她嘆息著說。

菊月無法,只得眼含著淚水,聽命走進了裡間。

喜煙也是心中沉甸甸的。曾經,她以為福晉是個狠心的人,才能無視皇帝的一片真心,執意離開。然而如今看來,她卻也並非對皇帝無情啊如此的細心關懷、全心付出,便是後宮的兩位娘娘也有所不及,這“情”之一字,可怎生了得

默默嘆著氣,她一言不發上前為婉貞著好了衣衫,然後便躬身跟在後面,隨婉貞一起疾步向著養心殿走去。

永壽宮就在養心殿後,幾步路的功夫就到了。養心殿中,燈火長明不滅,宮女太監們輪番守候著,不論何時光緒身邊都不愁沒有人服侍。然而最放心不下的幾個人,例如婉貞、例如鍾德全,卻是一直堅守著。

今晚婉貞回去休息,鍾德全卻仍舊守在光緒身旁,只是實在有些熬不住了,於是靠在門廊上微微打起了盹兒。方眯了一陣,忽然一陣說話的聲音將他驚醒過來,他一個激靈,多年來練就的警覺立刻起了作用,睜眼的一刻,便不復睡意。

“奴才參見福晉。”起起伏伏的是宮女太監們的行禮聲。